第二十三章 摊牌 · 2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2019年08月02日Ctrl+D 收藏本站
“现在我们说到第二起悲剧了。出于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原因——但是有可能与当天下午发生的、谢斯塔的被绑架事件有关——范西塔特小姐在所有人上床睡下之后,带着手电筒来到了体育馆。某个跟踪她到此处的人,在她检查谢斯塔的衣柜时,用手杖或者是沙袋击倒了她。再一次,这起罪行几乎是立刻被人发现。查德威克小姐看到了体育馆的灯光,立即赶了过来。
“警察再次接管了体育馆,杀人者又一次不能继续搜寻和检查那里的网球拍。但是这个时候,茱莉亚·厄普约翰这个聪明的孩子在考虑了所有情形之后,得出了一个合理的结论,那就是原来属于珍妮弗、现在归她所有的这支球拍,一定有某种重要性。她自行展开调查,发现自己的猜想果然不错,然后带着球拍里藏着的东西找到了我。
“现在,”赫尔克里·波洛说,“这些东西已经被妥善保管起来,不再与我们有任何关系。”他暂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那么,还剩下第三起悲剧需要考虑。”
“布兰奇小姐知道些什么或者怀疑过些什么,我们已经永远不会知道了。她可能在斯普林杰小姐被杀的那个晚上见到有人离开学校大楼。不管她知道或者怀疑过什么,她都发现了杀人者的身份。她没有对别人说起这个,而是计划索要一笔钱财来换取对方的沉默。
“没有什么事情比勒索可能已经犯下两起谋杀的人更危险了。”赫尔克里·波洛带着感情地说,“布兰奇小姐可能是采取了防范措施的,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方式,都不足以保护她。她与凶手有过一个约定,之后便被杀害了。”
他再次停下来。
“现在,”他环顾在座各位,说道,“你们已经对事件的全部情况有所了解了。”
大家都盯着他。人们的脸起初还流露出兴趣,惊讶和激动,现在看起来都已经被冻结一般,只有一片相同的冷静,似乎像是害怕到不敢表现出任何情绪。赫尔克里·波洛对他们点点头。
“是的,”他说,“我知道你们的感受。这一切都发生在我们身边,难道不是吗?你们看,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凯尔西警督以及亚当·古德曼先生一直在进行着调查。如你们所知,我们必须弄清,鸽群中的猫是否还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要搞清楚,这儿是否还有人是乔装改扮,扮演着虚假的身份?”
座下的听众中泛起一道涟漪,短暂、几乎算得上鬼祟的侧目打量,好像是想要看清楚其他人,但是又不敢这样做。
“我很高兴地向你们保证,”波洛说,“目前在座的诸位都符合各自声称的身份。比方说,查德威克小姐,正是查德威克小姐本人——这一点不容置疑,她自芳草地创校起就在此处。约翰逊小姐也是如此,她毫无疑问就是约翰逊小姐。里奇小姐是里奇小姐,夏普兰小姐是夏普兰小姐,罗恩小姐和布莱克小姐正是罗恩小姐和布莱克小姐。甚至可以这样说,”波洛转过头说道,“在这里以园丁身份出现的亚当·古德曼,即使并不完全是亚当·古德曼,至少也确实是他的身份证明文件上所指的那个人。那么,我们发现了什么?我们要找的不是伪装成别人的某个人,而是一个以他,或者是她的真实身份出现,却是一个杀人凶手的人。”
房间现在非常安静,空气中几乎有了一种压抑的感觉。
波洛继续说下去。
“首先,我们要找到三个月之前在拉马特的那个人。东西藏在网球拍里面,这样的信息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获取。那个人必须亲眼见到鲍勃·罗林森把东西放在那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那么,在座的所有人,有谁三个月之前是在拉马特的呢?查德威克小姐在这儿,约翰逊小姐在这儿。”他的眼睛转向两个年轻的女老师,“罗恩小姐和布莱克小姐也在这儿。”
他的手指向一个人。
“但是里奇小姐——里奇小姐上个学期不在这儿,不是吗?”
“我——不在。我当时生着病。”她有些匆忙地说,“我离开了一个学期。”
“这是我们之前所不知道的情况。”赫尔克里·波洛说,“直到几天之前有人无意间提起。在之前被警察询问的时候,你仅仅是说,你在芳草地工作已经有一年半时间。这句话本身完全真实。但是你上个学期并不在,你完全可能是在拉马特——我想你就是在拉马特。请注意,这一点可以从你的护照记录上得到验证,你是知道的。”
有一小段沉默,然后艾琳·里奇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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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平静地说,“我当时是在拉马特。为什么不可以?”
“你为什么会去拉马特呢,里奇小姐?”
“你已经知道了。我当时生病了,医生建议我休养一段时间——去国外休养。我写信给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做过解释,说我需要请一个学期的假。她是完全知道的。”
“确实如此。”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信中还附上了一份医生的证明,说里奇小姐在下一个学期之前最好都不要恢复工作。”
“所以——你去了拉马特?”赫尔克里·波洛说。
“为什么我不能去拉马特?” 艾琳·里奇说,声音有些发抖,“有对学校老师的旅费优惠。我需要休息,我需要阳光,我去了拉马特,在那儿待了两个月。为什么不可以?到底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从未提起过革命发生的时候你正好在拉马特。”
“为什么我要说这个?这和这里的人有什么关系?我没有杀过任何人,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杀过任何人。”
“你要知道,你被认出来了。”赫尔克里·波洛说,“不是很确定,但是大概被认出来了。珍妮弗这孩子非常迷糊。她说她觉得自己曾经在拉马特见到过你,但是又说不会是你,因为据她说,她见到的那个人胖胖的,不是瘦子。”他朝前俯身,眼神像是要钻进艾琳·里奇的面孔里。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里奇小姐?”
她转过身体。“我知道你想暗示什么!”她叫了出来,“你想要暗示说,不是什么特工或者是这类的人犯下了这些谋杀,而是某个刚好到过那儿,某个恰巧看到珍宝被藏在网球拍里的人;是某个发现那孩子要到芳草地上学,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得到被藏匿珍宝的人。但是我告诉你,这不是真的!”
“是的,我觉得实际发生的情况就是这样。”波洛说,“有人看到珠宝被藏起来,于是忘掉了所有的责任或者是利害关系,一心要把它们据为己有。”
“这不是真的,我可以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凯尔西警督。”波洛转过头。
凯尔西警督点点头——走到门边,打开门,厄普约翰太太走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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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厄普约翰太太说着,看起来相当尴尬,“很抱歉,我看起来不太整洁,不过我昨天还在靠近安卡拉的某个地方,刚刚飞回来。匆匆忙忙的,我都没有时间整理一下或者是做任何事情。”
“这完全没有关系。”赫尔克里·波洛说,“我们想要问你一些事情。”
“厄普约翰太太,”凯尔西说,“当你送你女儿到学校的时候,你曾在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起居室中停留过,你看着窗户外面——面向前面车道的窗户——发出过一声惊呼,像是认出了这儿的一个什么人。事情是这样吗?”
厄普约翰太太看着他。“我在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起居室的时候?让我想想——哦,是的,当然了。是的,我确实看到了某个人。”
“某个你很意外会看到的人?”
“嗯,我相当意外……你知道,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大战结束之前你在情报部门工作的那段时间?”
“是的。大概是十五年之前了。当然,她看起来也老了很多,但是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我还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厄普约翰太太,能否请你看看这个房间里的人,然后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在其中?”
“当然可以,”厄普约翰太太说,“我一进来就看到她了。就是她。”
她伸出手指指向一个人。凯尔西警督反应很快,亚当也是如此,不过两人都还不够快。安·夏普兰从椅子上弹起,手上握着一把小巧但是可怕的手枪,枪口直直地指向厄普约翰太太。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比两个男人动作更迅速,已经冲向前,但是更敏捷的还是查德威克小姐,只是她试图保护的不是厄普约翰太太,而是站在安·夏普兰和厄普约翰太太之间的那个女人。
“不,你不会得逞的。”查德威克小姐叫道,在那把小手枪开火的同时,整个扑在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身上。
查德威克小姐一个踉跄,然后慢慢地瘫倒在地,约翰逊小姐跑向她。亚当和凯尔西已经控制住了安·夏普兰,她挣扎得像是只野猫,不过他们还是夺下了那支小手枪。
厄普约翰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们当时就说她是个杀手,虽然她那时还很年轻,已经是他们最危险的特工之一。她的代号是安吉丽卡。”
“你这个说谎的婊子!”安·夏普兰脱口而出。
赫尔克里·波洛说:“她没有说谎。你确实很危险。你总是过着危险的生活。一直到现在,你本人的身份都没有被怀疑过。你所有以自己的名字从事的工作都是真正正常的工作,而且也做得很出色——但是它们也都是为了特别的目的,那就是搜集情报。你曾为一家石油公司工作;还有一名考古学家,他的工作性质能让他出现在一些特定地点;那名女演员,她的保护人是一个著名的政客。从十七岁开始,你就当上特工了——只不过是为很多不同的主子效力。谁出得起钱你就为谁工作,而且收费非常高。你扮演着两个不同的角色,大多数任务都是用你自己的名字完成,但是有些工作你会使用另外的身份。这也就是你声称要回家照顾你母亲的时候了。
“但是我强烈怀疑,夏普兰小姐,我在那个小村庄所见到的,由保姆照料着的老妇人,那个确实有精神疾病、头脑不是很清楚的老妇人,根本不是你的母亲。她只是你离开工作,避开朋友圈的借口。这个冬天,你用来陪伴你那个‘情况不是很好’的‘母亲’的三个月,正好是你去了拉马特的时间。不过你并不是以安·夏普兰的身份,而是安吉丽卡·德·托瑞多,一个西班牙,或者说有西班牙血统的舞者。你所居住的酒店房间正好在萨特克利夫夫人的房间旁边。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办法,你看到鲍勃·罗林森把珠宝藏到了那支网球拍里。因为所有的英国人都被紧急疏散,你在当时没有机会拿到球拍,但是你看到了她们行李上的标签,要查到她们的信息相当简单。在这间学校找到秘书的工作也不难。我做过一些调查,你付给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之前的秘书一笔钱,让她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让出这个位置。你有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说是接受委托,要从一间著名女校的内部挖掘题材写一系列文章。
“看起来一切都相当轻松,不是吗?就算一个孩子的网球拍不见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更简单的办法是,你可以在某个晚上去体育馆取出这些珠宝。但是你没有料到斯普林杰小姐的情况。她可能早已发现你在检查那些网球拍,也可能她只是刚好在那一晚醒着。她跟踪了你,你枪杀了她。之后,布兰奇小姐试图勒索你,你又杀了她。杀人对你而言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是吗?”
他停了下来。凯尔西警督用一种单调的官腔向犯人宣读了警告。
她没有听,转向面对赫尔克里·波洛,低声不断地咒骂他,让房间里的人都目瞪口呆。
“哟!”亚当在凯尔西带走她的时候说道,“我还一直以为她是个好姑娘呢!”
约翰逊小姐一直跪在查德威克小姐身边。
“我想她伤得很重,”她说,“在医生来之前最好都不要移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