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波洛如松鼠 · 1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2019年08月07日Ctrl+D 收藏本站
波洛提前了四十五分钟离开宾馆前去赴宴,他提前这么长时间是别有目的的。他的汽车没有直奔蒙特卡洛,而是开到了坦普林女士的别墅去拜访格雷小姐。他到达的时候,女士们正在更衣,因此他被引到了一个小客厅里。蕾诺斯·坦普林在那里迎接了他。
“凯瑟琳正在换衣服。”她说道,“您是需要我捎个口信呢,还是自己在这儿等她下楼?”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立即回答,好像在做决定前压着千斤重担一般。显然答案对这个简单的问题来说至关重要。
“不,”波洛最终开口道,“我还是不等凯瑟琳小姐了。我想可能还是不说为好吧。这些事情实在难以说出口。”
蕾诺斯稍稍扬起眉毛,礼貌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有一则新闻,”波洛继续说道,“您也许可以转告您的朋友。凯特林先生将在今晚被捕,罪名是谋杀自己的妻子。”
“您要我把这件事告诉凯瑟琳?”蕾诺斯问道。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就如同刚参加完跑步比赛那样;波洛同时还发现,她的脸色明显变得苍白,神情十分紧张。
“麻烦小姐您转告她。”
“为什么?”蕾诺斯说,“您难道认为凯瑟琳会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沮丧吗?您认为她挂念着凯特林先生?”
“我不知道,小姐。”波洛说,“您瞧,我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我通常能够洞察一切,但这件事,我没法给您确切的回答。您恐怕比我了解得更多。”
“是的,”蕾诺斯说,“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您。”
她沉默起来,两道黑眉毛皱在一起。
突然她又问道:“您相信是他干的?”
波洛耸了一下肩。
“警方是这样说的。”
“噢,”蕾诺斯说,“您还是无法下定论,是吗?所以,您还有不确定的地方。”
她又一次皱着眉沉默了。波洛轻声说道:
“您已经认识凯特林先生很久了,是吗?”
“在我还是个孩子时,我就认识他了。”蕾诺斯粗声粗气地说。波洛默默地点了点头。
蕾诺斯粗暴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双手撑着脸架在茶几上。她这样坐着,直直地盯着波洛。
“他们凭什么逮捕他?”她问道,“我猜可能是作案动机。也许跟他在她死后继承的那一大笔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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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承了二百万英镑。”
“而要是凯特林夫人还活着,他就会彻底破产。”
“完全正确。”
“可是,就凭这一点也不能逮捕他。”蕾诺斯继续说,“他们确实乘了同一辆列车。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在凯特林夫人的包厢里发现了一个带K字母的烟盒,可它不是凯特林夫人的。除此之外,在火车快到里昂时,有两个证人,一个看到他走进了夫人的包厢,一个看到他走了出来。”
“这两个证人是谁?”
“您的女友格雷小姐是其中一个,另外一个是舞蹈演员米蕾小姐。”
“那么他呢,德里克有没有做出什么解释?”蕾诺斯尖锐地问道。
“他完全否认自己曾经进过他妻子的包厢。”波洛说道。
“笨蛋!”蕾诺斯皱着眉简短地评论道,“您刚刚是说在火车快到里昂时?但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呀。”
“法医的推断不一定完全准确。”波洛说道,“但他们的推论是凯特林夫人不可能是在火车离开里昂站后死亡的。我们也认为,她顶多在列车离开里昂站后不久就遇害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
波洛自恃地一笑。
“有其他人进了她的包厢,发现她已经死了。”
“他们那时没有惊动火车上的其他乘客?”
“没有。”
“为什么?”
“毫无疑问他们有自己的原因。”
蕾诺斯死死地盯着他。
“您知道这些原因吗?”
“我觉得我知道。”
蕾诺斯坐在那儿试图把刚才听到的一切理出个头绪来。波洛沉默不语地看着她。最后她抬起头来,双颊通红,两眼炯炯发光。
“您总是认为,凶手是列车上的一位乘客,可是,这个推论并不严谨。您怎么知道,火车停在里昂的时候不会有人偷扒上车?他们可以直奔她的车厢,把她勒死,拿走宝石,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跳下车厢。她可能恰巧就是在火车停在里昂的时候被杀的。”
波洛把身子仰在靠背椅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连连点了三次头,然后叹了一口气。
“小姐,”他说道,“您刚刚说的话,非常、非常正确。我之前一直在黑暗中摸索,而您为我带来了光明。之前一直有一点让我困惑不已,而您点醒了我。”
他站起来。
“那么德里克会怎么样呢?”蕾诺斯问道。
“谁知道呢?”波洛耸了一下肩膀,“但小姐,我想告诉您一点,那就是我并不满足于此,我,赫尔克里·波洛,并不满意啊!可能今晚我将收获更多的情报,或者至少,我会尝试着获取更多的情报。”
“您今天是要赶着去见谁吗?”
“没错。”
“去见知道线索的关键人物?”
“去见可能知道线索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放弃任何潜在的线索。再见,小姐。”
蕾诺斯把他送到了门口。
“我有没有帮上您什么忙呢?”她问。
波洛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他抬头望着站在台阶上的蕾诺斯。
“小姐,您确实帮了大忙。就算现在局面如此混乱,我依然会记得您的帮助。”
当他坐上汽车,驶离坦普林女士的别墅时,他的双眉又紧锁起来。但他的双眼里闪烁着微弱的绿光,这往往预示着这位侦探已经快要理出头绪来了。
等他到达饭店的时候,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几分钟,帕波波鲁斯父女早已先到了。他满怀诚意地道了歉,彬彬有礼却不显得谄媚。眼前的这位希腊人今晚看起来尤为庄重,并且贵族气派十足。齐娅则装扮得十分潇洒,看起来心情很愉快。整个晚宴的气氛都很好,波洛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他时而侃侃而谈那些奇闻逸事,时而又插科打诨,好不热闹。他用极其华丽的辞藻称赞着齐娅,并且又讲述了很多他职业生涯中那些有趣的故事。所有的菜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所有的酒都是最上乘的。
当晚饭快要结束的时候,帕波波鲁斯彬彬有礼地询问道:
“我上次给您的那个暗示您追踪得怎么样了?您有没有在那匹马上押下点儿小钱?”
“我正在同我的赌马经理人联系。”波洛回答说。
两人的目光触碰到了一起。
“是匹有名的马吧?”
“并不是,”波洛说,“用我们英国朋友的话说,那是一匹‘黑马’。”
“噢,噢,”帕波波鲁斯思忖地答应着。
“现在我们移步去赌场吧,在轮盘上下点儿小赌注。”波洛建议道。
在赌场里,三个人被人群分散了开来。波洛紧跟着齐娅,而帕波波鲁斯随着人流走到另一边去了。
波洛很不走运。齐娅却正相反,很快就赢了几千法郎。
“如果我现在停手,那么一切就很完美。”她无精打采地同波洛说。
波洛的小眼睛眨巴了两下。
“妙极了!”他叫道,“您真不愧是帕波波鲁斯的女儿,齐娅小姐。能够适时地停手,呵!这可是一门生活艺术。”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您父亲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帮您去取大衣,咱们一起到花园里散散步。”
然而他并没有直接走向衣帽间。他正用敏锐的目光搜索着帕波波鲁斯先生的去向。这位狡猾的希腊人到底去了哪里,让波洛好奇不已。很意外的是,他在前厅里意外地发现了帕波波鲁斯,这位古玩商人正站在一根立柱旁同一位女士聊天。这位女士正是米蕾。
波洛悄无声息地贴着前厅的边绕到了这根立柱的另外一边。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立柱另一侧的那两位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天,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那位舞蹈演员正在高谈阔论,帕波波鲁斯则偶尔发出一两个词,加上极具表现力的肢体语言来应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