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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西莉亚 · 1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2019年08月1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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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高个子姑娘站在门外的地垫上。奥利弗夫人震惊地盯着她看了一阵,这就是西莉亚。她给奥利弗夫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奥利弗夫人产生了一种人们不经常会有的奇特感觉。

奥利弗夫人想,站在这里的这个姑娘一定意味着什么。也许她冲动好斗,也许她很难对付,也许她还是个危险人物。但她是个有生活目标的姑娘,可惜却被迫身陷暴力事件中。又或许她是自愿卷入暴力事件的。很有意思,这一定很有意思。

“进来吧,西莉亚。”奥利弗夫人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我记得上一次见你还是在一场婚礼上,你当时是伴娘。我记得你穿着杏色的雪纺裙,还有一大束——我记不得那是什么花了,看上去像是黄菊花。”

“可能是黄菊花,”西莉亚·雷文斯克罗夫特说,“因为花粉过敏,我们一直在打喷嚏。那场婚礼简直是场灾难。玛莎·莱格霍恩,对吗?那是我见过最丑的伴娘裙,当然也是我穿过的最丑的。”

“是的,那条裙子穿在谁身上都不好看。要我说的话,你穿着比大多数人都好看。”

“您这么说真是太好了。”西莉亚说,“我总觉得丑极了。”

奥利弗夫人请西莉亚坐在椅子上,然后摆弄起几个玻璃酒瓶。

“雪莉酒还是别的什么?”

“我喜欢雪莉酒。”

“给。我猜这对你来说有些奇怪,”奥利弗夫人说,“我突然这样给你打电话。”

“噢,不,我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奇怪的。”

“恐怕我不是个认真尽责的教母。”

“您没必要认真,我都这么大了。”

“你说得对。”奥利弗夫人说,“人会觉得自己的责任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就结束了。我自己并没有真正履行我的责任。我记得我没有去参加你的坚信礼 (坚信礼,又称坚振圣事、按手礼,是基督宗教的礼仪,象征人通过洗礼与上主建立的关系获得巩固,七岁至十几岁间接受该礼。——译者注) 。”

“我相信教母的责任就是让我学习教义,不是吗?保护我免受恶魔的影响。”西莉亚说,嘴角浮起一丝俏皮的微笑。

奥利弗夫人想,她还是那么友善,可是在某些方面她也是一个很危险的姑娘。

“好吧,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找你。”奥利弗夫人说,“整件事还挺奇怪的。我并不经常去参加文学宴会,但前天我去了。”

“是的,我知道,”西莉亚说,“我在报纸上看到这件事的消息,还看到了您的名字,阿里阿德涅·奥利弗夫人。我当时还很纳闷,因为我知道您通常不会去参加那种活动。”

“是的,”奥利弗夫人说,“我倒希望自己没去那个宴会。”

“您玩得不尽兴吗?”

“不,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很尽兴,因为我以前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活动。是这样——嗯,第一次参加总有一些让你开心的事情。但是,”她又说,“通常也会有些让你不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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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上发生了一些令您不愉快的事吗?”

“对。而且这件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牵涉到了你。我想……嗯,我想我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因为我不喜欢这件事,一点也不喜欢。”

“听上去有点意思。”西莉亚说道,呷了一口雪莉酒。

“在那儿有个女人来跟我说话。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

“我想这种事经常发生在您身上吧。”西莉亚说。

“是的,总是这样。”奥利弗夫人说,“这是文人生活的一种——危害。人们总是走过来对你说‘我太喜欢您的书了,能见到您真高兴’之类的话。”

“我曾经给一位作家当过秘书,我很清楚这种事有多难应付。”

“是的,其实这次也有些相似。对于奉承话我是有所准备的,但那个女人走过来对我说‘我相信您有个叫西莉亚·雷文斯克罗夫特的教女’”。

“嗯,那真是有点奇怪了。”西莉亚说,“直接走过来跟您说这样的话。我觉得她至少应该逐步引出这个话题。她应该先聊聊您的书,说说自己有多喜欢您最近出版的那本,诸如此类的。然后再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她说了什么针对我的话吗?”

“据我所知她没有什么针对你的消息。”奥利弗夫人说。

“她是我的朋友吗?”

“我不知道。”奥利弗夫人说。

一阵沉默。西莉亚又喝了几口雪莉酒,带着一种探寻的目光看着奥利弗夫人。

“您知道吗,”她说,“您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不出来您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好吧,”奥利弗夫人说,“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我将要告诉你一些事情,或是重新提起一些事情。也许你会说这不关我的事,或者我应该保持沉默,不再提起它。”

“您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西莉亚说。

“那个女人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她叫伯顿-考克斯夫人。”

“噢!”西莉亚的这声“噢”很不同寻常。“噢。”

“你认识她?”

“是的,我认识她。”西莉亚说。

“嗯,我想你一定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她说的一些事情。”

“什么——关于我的?她认识我?”

“她说她的儿子可能要和你结婚。”

西莉亚的表情变了,她的眉毛扬起又落下。她牢牢地盯着奥利弗夫人。

“您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不。”奥利弗夫人说,“我并不是特别想知道。我提到这件事仅仅是因为那是她对我说的第一件事。她说因为你是我的教女,所以我也许能够向你求证一些信息。我想她的意思是,如果我问到了那个信息,我就可以告诉她。”

“什么信息?”

“嗯,我想你不会喜欢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奥利弗夫人说,“我自己都不喜欢。实际上,它令我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因为我认为这很——嗯,非常无礼。一点也不礼貌,绝对不可原谅。她问我,‘你能弄清楚究竟是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还是她的母亲杀了她的父亲吗?’”

“她对您说了这话?让您去弄清这件事?”

“是的。”

“而且她不认识您?我的意思是,除了知道您是位女作家以及您参加了那天的宴会?”

“她根本不认识我。她从来没见过我,我也从来没见过她。”

“您不觉得这很不同寻常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有没有觉得她说的话不同寻常。她完全让我震惊了。”奥利弗夫人说,“如果我能这么说,她可真是个特别可恶的女人。”

“是的,她确实是个特别可恶的女人。”

“但是你要嫁给她的儿子?”

“嗯,我们考虑过这个问题。您知道她对您说的这件事吗?”

“我知道。我想任何了解你家的人都会知道。”

“那就是了。我的父亲在他从军队退役后,和我的母亲一起在乡下买了一幢房子。有一天他们一起出去沿着悬崖散步,然后他们就被发现双双死于枪杀。地上还有一把左轮手枪,是我父亲的。好像我父亲有两把左轮手枪放在家里。最终也没有定论,究竟那是双双自杀的约定,还是父亲射杀了母亲后自杀,又或是母亲射杀了父亲后自杀。但是您应该已经知道这些事了。”

“我是当时看到铺天盖地的报道才知道的。”奥利弗夫人说,“我想那大约发生在十二年前。”

“差不多,是的。”

“你当时十二三岁。”

“是的……”

“我知道的并不多,”奥利弗夫人说,“当时我甚至都不在英格兰。那时我在美国进行巡讲,只是在报纸上读到这件事。报纸上关于这件事的篇幅很大,因为很难了解事情的真相——好像并没有任何的动机。你的父母一直都是幸福的一对,关系一直很融洽。我记得报纸上提到了这一点。我当时很感兴趣是因为我年轻时就认识他们了,特别是你母亲。我和她是同学。毕业之后我们便各奔东西。我结婚后去了别的地方,她也在结婚后和自己的军人丈夫一起出了国。我记得好像是马来亚或者类似的地方。她让我做她一个孩子的教母,那孩子就是你。自从你的父母住在国外后,我有很多年都没见过他们。我倒是时不时会见到你。”

“是的。我记得您过去常常去学校接我出去吃饭。您带我吃了很多好吃的,那些食物真是美味呀。”

“你是个不寻常的孩子,那时你喜欢鱼子酱。”

“我现在也还喜欢,”西莉亚说,“但现在很少有人请我吃鱼子酱了。”

“读到报纸上关于那件事的消息时,我很震惊。但报纸上透露的信息很少。通过我看到的信息,我想那件事还没有定论。没有特别的动机,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争执的迹象,也没有受到外来者袭击的痕迹。我非常震惊。”奥利弗夫人说,“然后我就把它忘了。我想过一两次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那件事,但我当时并不在国内——就像我刚刚提过的,我那时正在美国巡讲。就这样,整件事从我脑海中消失了。我再次见到你已经是几年后了,很自然地我没有对你提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