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药,谎言,恶作剧 · 3
玖月晞2018年10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言溯脱了风衣,利落地卷起袖子,先腾出一个盒子的东西:“我当初就是这么了解他们的。”
甄爱动动眉毛:“你只看证据口供和线索就破案了?”
言溯瞥她一眼,带了点儿傲慢:“不行吗?”
“我的意思是程序有点儿奇怪。”甄爱改口。
毕竟,他通过个人关系疏通,大半夜的带她来档案室,已经很合着她的心意了,她总该带着点儿感激,见好就收。
某人还是很容易被骗过去的,规矩地解释起来:“哦,当时我在协助弗吉尼亚州警查一个连环杀人案,也是恐吓,留下五角星的密码。纽约这边看了这几个学生的口供,以为有联系,就把材料寄给了我。”
甄爱却没听,无意的一抬眸,目光落在他干练卷起的衬衫袖口,小手臂的线条流畅又紧致,像石雕的艺术品。
她的心咚咚一跳,不受控制地再往上看。白色的罩灯从他头顶落下来,被他额前冷硬的碎发遮住,沉进眸子里,黑漆漆的,像幽幽的潭水一样好看。
她赶紧收回目光,一边平复心情一边道:“因为是未成年人,所以录口供都有律师在场是吗?”
“嗯。”言溯已经把笔录和照片都整理好,放成几堆——
凯利,托尼,齐墨,安娜,戴西,哈里·小帕克。
甄爱目光依次划过:“咦,怎么有死者帕克的笔录?”
“他是在罗拉死后三天才死的。”言溯拍了拍旁边那个空盒子,眸光幽幽盯着她,似乎不满,“注意观察。”
一看,盒子上写着罗拉·罗伯茨。呃,他们先研究死者罗拉。
“都是高官子弟。”甄爱先看案件陈述,脚发凉:“她怎么会被吊死在树林里,还被扒光衣服。这也太诡异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目光冷了冷,声音带着教导:“我带你来不是让你看恐怖电影的。”
甄爱耸耸肩,刚要看卷宗;言溯等不及地开口:“鉴于我不相信你的快速归纳能力,还是我先给你介绍。”
“不要!”甄爱捂住耳朵,“我要自己看。”
言溯一愣,不做声了。
甄爱细致地翻了一会儿,大致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7个学生去海岸度假。结果收到恐吓,连夜开车回纽约。死者也就是罗拉和男朋友帕克吵架,赌气要下车。全车的人都劝她。她却抢了方向盘,汽车偏离公路冲进树林。她跳车跑了。剩下的6人分头去找,约定十五分钟后不管找没找到都回来商量。
十五分钟后,谁都没有找到她。坐到车里后,看见了她的脚……她被扒得精光,挂在树上,而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车轮轴承上。
甄爱默默地梳理。
小房间里黑乎乎的,只有头顶上的灯光。真奇怪,虽然警察和他很熟,也不至于把以前的案子调出来给他看啊,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但不论如何,她很开心他带她过来,了解他过去办的案子。
对面,言溯闲散地靠着椅背。灯光留下的阴影里,他的眸子黑漆漆的,直直看着甄爱。
甄爱一抬头撞见他黑洞般的眼睛,心底一颤,仿佛给他吸进去,本想说的话全忘在脑后。
言溯抿唇,声线清温:“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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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爱:“……呃……”要说什么来着?忘了!
言溯点点头,赞叹:“如果夏季奥运会有一个反应速度最慢比赛,你一定可以拿金牌,而且十连冠。”
“……”你才十连冠,你全家都十连冠!
她嘴上并没计较,很快理好逻辑:“应该从给他们发恐吓信的人查起?我看看,”
她捣鼓捣鼓档案,抽出几张纸,“这几个学生在口供里说,有人在度假酒店的水果刀上用番茄酱留下了恐吓。他们家都来自政界,以为是父母的仇人,就立刻吓得赶回家。”
甄爱立刻发觉哪儿不对。
可没来得及发言,对面的人就哼出一声笑:
“真聪明!这个神秘的恐吓者既然能进入他们在酒店的房间,他不直接绑个人捅谁一下,反而用番茄酱留信息。这群政治家的孩子们不晓得报警,却大晚上地出逃。而恐吓者还神奇地预料到他们会吵架,车会出故障,大家会分头找,罗拉会落单。”
他俊眉一挑,“哈,真是史上最神奇最完美的犯罪。”
甄爱歪着头,无所顾忌地看他,换了平平淡淡的强调:“言先生,你确定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一个晚上?”
“言先生”这个称呼让言溯莫名脊背一僵,愣了愣,摸摸鼻子:“呃,不这样也可以。”
“很好!言归正传。”甄爱满意地点点头,抬起下巴,“只有他们中间的人,能控制整个步骤。所以凶手就在这些学生里面。”
言溯刚准备说一句“聪明”,话到嘴边,忍了忍,憋下去了。刚才甄爱冷脸的样子唬到他,他可不想再看第二遍。
他眸光幽幽地锁在甄爱身上,后者跟小松鼠一样这里翻翻那里看看,弄得窸窸窣窣的。
言溯的手指飞快动了动,估计是等不了她的速度。
半晌,低头看材料的甄爱缓缓抬头,盯着他飞速拍拍的手指,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立刻停止运动。
甄爱微微眯眼:“你有意见?”
言溯乖乖摇头,口是心非:“没有。”
甄爱说正事:“根据他们的口供,罗拉是个被宠坏的女孩,脾气不好,喜欢捉弄同学。学校里就这几个人跟她玩得好。小帕克是她的男朋友,什么事都顺着她。嗯,还有一条,帕克在学校是万人迷,所以罗拉很受同龄女生的嫉妒。
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杀人的理由。更不足以让人把她的衣服扒了吊死在树上。”
“这像一种,”甄爱轻咬下唇,在脑海里找寻合适的词,“报复,泄愤,也像……仪式。”
言溯始料未及地走神了,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只出神地看她。
莹白的灯光下,黑幕为背景,她长发垂落耳畔,巴掌大的脸盈盈的,眼神因沉思而略显迷蒙,难得一见的娇娆;贝齿轻咬着殷红的嘴唇,莫名带着一种纯真的蛊惑。
他立刻别过眼去,狠狠吸了一口气,又很快屏住呼吸。
荷尔蒙,荷尔蒙,周围的空气里全是荷尔蒙!他要不能呼吸了!
他是有病才大晚上的带她一个人到这种密闭幽暗的空间里来。
甄爱见他奇奇怪怪的:“你干嘛?”
言溯岔开话题:“从证词里面就可以看出谁是凶手。”
甄爱继续看卷宗。
凯利证词——
“罗拉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恐吓文字,就把我们喊过去看。她没点儿事就大惊小怪的。齐墨那个胆小鬼立刻嚷着要离开,真是没用。罗拉一直在发疯,我看到车上有烟酒和大麻,就让大家都用一点儿。没想到越来越乱了……
车子冲进树林后,罗拉跳下车就不见了。这女的每次一喝酒就发疯。我不想去找她,但托尼说一定要去。齐墨害怕,说万一大家走丢了怎么办?帕克就说,15分钟回来聚一次。回来后我不想找她了,发动车要走,车子才动了几米,就发现邮箱漏油了……”
托尼证词——
“我们没准备当天就回来的,可罗拉嗑药了,很激动一直吵。在车上,安娜说罗拉任性刁蛮,两人又吵起来了。当然,因为我喝了酒,说话稍微冲了点,也指责了罗拉几句……
汽车冲到树下后,罗拉不见了,安娜还赌气不肯去找,帕克急得骂她,说都是她把罗拉气走的。安娜也喝了酒,一气之下反而最先冲进树林。齐墨和凯利也不肯去找,因为我最大,说了他们几句,他们就去了。”
齐墨证词——
“不是总有高官子弟被报复的案件吗?我很害怕啊,所以罗拉说要回来的时候,我是绝对支持的。车是帕克的,应该是由他开。可罗拉大吵大闹,他要照顾她,就给凯利开车了。我真怕凯利开车,他性格暴躁,速度也快。我早就料到会出事,可大家都没人理我……
其实,后来去找罗拉的时候,我没有分头找。不是我胆小,而是因为我脑袋晕晕沉沉的,只好偷偷跟在托尼身后。留在原地太可怕了,自己一个人进树林也可怕。可是跟着托尼走了一会儿,就走丢了。吓死我了。”
戴西证词——
“或许大家都觉得,这个事都是罗拉自作自受。她太固执太骄纵,以前出去玩,她一不开心就喜欢抢方向盘,都养成习惯了。但其实我们也有责任,大家回去的路上,心情都不好。除了开车的凯利,我们喝了酒抽了点大麻,情绪比较激动,最后才吵成那个样子……
因为内疚,所以我也去树林里找了,可我真的害怕,而且神智不太清醒,半路跑回来,结果撞见了凯利在挪车。我怕他骂我不找人,又跑进树林……”
安娜证词——
“罗拉那个人一直都很拽很任性,她说要回来大家都跟着她。什么怕恐吓啊,就是因为她看见海滩上有美女和帕克说话了。嫉妒心比鬼都强,一路都跟帕克吵,在车厢里又嗑药又抽烟的,帕克一直哄她,我都看不过去了。嗯,其实是因为我也抽了药,脾气暴躁了。但连脾气最好的托尼都说了她几句……
她仗着有大家都喜欢的好男友帕克护着,越说脾气越爆。还要开车门跳车,还好帕克拦着。最后她还去抢方向盘,帕克再次去拦,可罗拉跟发疯了一样,还把车门的内锁都打开了。我差点儿从车上滚下去。哼,她就喜欢撒泼演戏,一出又一出,抢方向盘跳车什么的,一下子就不见了。就喜欢别人找她,真是烦人。”
帕克证词——
“罗拉说要回去,作为她的男朋友,我当然是支持她的。大家心情都不好都有意见,所以我一路上都在努力活跃气氛。可罗拉心情越来越不好,最后我都控制不了。她差点儿跳车,还好我拦住了她……
后来出了事大家很烦躁,都不想去找她。只有戴西和托尼同意去找。好在托尼说服了其他的人。我担心大家分散了会有意外,就说15分钟后集合。可很遗憾,我没有找到,其他人也没有找到。最后她还是出了意外……”
甄爱扶着脸颊,皱眉思索,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案子太简单了,凶手就是那个人。
可转念一想,不可能,怎么会?
“不可能吧?”甄爱小声嘀咕着,歪了头,抿着唇左思右想。
言溯道她应该想出什么来了,也不急,慢慢等着。
对面的甄爱低着头,白白的手指戳来戳去,像小学生一样,一次次从证词上的关键地方划过。女孩眉心如玉,微微蹙着。乳白色的灯光把她的肌肤照得透明,真……好看。
言溯默默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手指。
甄爱认真想了很久,把心里的想法按逻辑顺序梳理一遍,先后顺序也都想好了。
她平常对自己专业以外的东西不敏感,很迟钝,总被他取笑。现如今,她难得发现自己对推理感兴趣,言溯都那么好心地带她过来,她自然希望让他看到自己比较聪明……呃,不呆……的一面。
“作证的都是高中生,心理年龄较小,单独录口供,证词里带有部分感情色彩。证人之间的内容有多处重叠,所以我认为这些证词的可信度应该在90%以上。”甄爱肃了容颜,很认真,说着把帕克的证词单独拿出来,指了指,“但帕克的供词很奇怪。其它的人或多或少加入了主观想法和情感,一说一长串;他的供词像完成任务,很客观,有条理,没有透露一点儿对罗拉的感情。”
言溯点头:“我很开心你看到了这一点,这也是判断供词正确性的常见手法。但并非完全准确。日常比较淡漠或有条理的人都可以做到。举个例子,假如今天你死了,我作为证人去录笔录,我做出的证词会比帕克的这份更加客观逻辑,且毫无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