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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 2

[美]丹·西蒙斯2018年11月0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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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睡觉的屋子很黑,在那种可怕的黑暗中,完全没有一丝光芒,伸手不见五指,但杜雷的眼睛逐渐适应了,他注意到莫比斯立方体正在微微泛光,信号装置也眨巴着光亮。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乱七八糟的房间,抓住立方体,肾上腺素突然爆发,一把举起了这沉重的东西。领事的概要录音中提到过这件人工制品——马斯蒂恩在朝圣途中携带的神秘行李——还提到,大伙儿相信这东西是用来装载尔格——一种来自外太空能产生力场的生物,可以给圣徒树舰提供能量。杜雷不知道现在尔格有什么重要的,但他还是把这个盒子紧紧抱在胸前,挣扎着回到走廊,走向外边,一步步下了楼梯,走进山谷深处。

“这儿!”领事从悬崖壁底端的第一座穴冢中叫道,“这儿好多了。”

杜雷蹒跚着走上小径,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感到气毕力枯,几乎将立方体摔到地上;领事扶着他走过最后三十步,走进穴冢。

里面确实好多了。杜雷刚走进穴冢入口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时间潮汐的涨落,但一走进洞穴的后部,感觉就接近了正常状态,荧光球冰冷的光芒照亮了内部精细复杂的雕刻。神父溃倒在索尔·温特伯身边,把莫比斯立方体放到地上,紧挨着海特·马斯蒂恩这个说不出话干瞪眼的家伙身边。

“你刚进来他就醒了。”索尔低声说。孩子的眼睛张得老大,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起来像是一潭黑色的池水。

领事也跪在圣徒身边。“为什么我们非得带上立方体?马斯蒂恩,为什么我们非得要它?”

海特·马斯蒂恩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我们的盟友,”他低声说道,“我们能用以对抗大哀之君的唯一盟友。”他发出的这些音节深带着圣徒星球上独一无二的方言特色,如同蚀刻其中。

“它怎么会是我们的盟友?”索尔问道,双手抓着男子的长袍。“我们怎么用它?什么时候?”

圣徒的双眼茫然地望着辽远地域外的某处。“我们内部各派争夺荣誉,”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北美红杉’的忠诚之音率先联系上了济慈的重建人格……但却是我被授予缪尔之光的荣耀。‘伊戈德拉希尔’,我的‘伊戈德拉希尔’,是为了赎偿我们在缪尔面前犯下的罪孽而任予的。”圣徒闭上双眼。他严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很别扭。

领事望着杜雷和索尔。“听起来不像圣徒教义,更像是伯劳教会的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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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两者混合而成,”杜雷低声说道,“在神学历史上甚至还有混合得更怪异的呢。”

索尔伸出手掌,摸摸圣徒的前额,这名高个男子全身正烧得发烫。索尔连忙在他们唯一的医疗包中翻找止痛贴和高烧贴。他找到了一个,但又犹豫了。“我不知道圣徒是否属于标准医疗体质。我可不想让他因为过敏而送命。”

领事拿过高烧贴,贴在圣徒虚弱的前臂上。“他们符合标准,”他又靠近了些,“马斯蒂恩,风力运输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圣徒睁开双眼,但目光依然涣散。“风力运输船?”

“我听不懂。”杜雷神父低声说。

索尔把他带到一边。“整个朝圣途中,马斯蒂恩从没有讲过他的故事,”他低声解释道,“我们乘上风力运输船的第一晚,他就消失了,留下了血迹——很多血——溅得他的行李和莫比斯立方体上都是。但马斯蒂恩不见了。”

“风力运输船上出了什么事?”领事再次低声问道。他轻轻摇晃着圣徒,以集中他的注意力。“快想想,树的忠诚之音海特·马斯蒂恩!”

高个男子的脸抽动了几下,双眼终于集中了注意,他那略微带有亚洲人特点的相貌上刻着熟悉的严峻线条。“我把元素从它的密蔽场中释放了出来……”

“他说的是尔格。”索尔低声告诉困惑不解的神父。

“然后用我在高枝学会的心灵控制术把它束缚住。但正在那时,大哀之君毫无预兆地降临到了我身边。”

“就是伯劳。”索尔低语着,不像是说给神父听的,更像是自言自语。

“洒在那儿的是你的血吗?”领事问圣徒。

“血?”马斯蒂恩把兜帽往前拉,遮住自己迷惑的表情,“不,那不是我的血。当时大哀之君手里……抓着一个……牺牲品。那人使劲挣扎。试图要逃离那些赎罪尖钉……”

“那尔格又怎样了?”领事咄咄逼人地问道,“元素。你本想让它为你做什么?……保护你不受伯劳的伤害吗?”

圣徒皱皱眉,将颤抖的手举过眉梢。“它还……还没准备好。我自己还没准备好。于是我把它放回了密蔽场。大哀之君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很……高兴……能够在献祭出我树舰的同时,得以赎罪。”

索尔朝杜雷挪了挪身子。“那晚,树舰‘伊戈德拉希尔’在轨道中被摧毁了。”他低声说。

马斯蒂恩闭上双眼。“我很累。”他低声说着,声音逐渐消失。

领事再次摇晃着他。“你是怎么到这里的?马斯蒂恩,你怎么穿过草之海来到这里的?”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墓冢之间,”圣徒低声说道,眼睛依旧紧闭,“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墓冢之间。好累啊。必须睡会儿。”

“让他休息会儿吧。”杜雷神父说。

领事点点头,放下这名穿长袍的男子,让他睡觉。

“一切都毫无意义。”索尔低声说道,三个男子和一个婴孩坐在微弱的光线中,感觉着外面时间潮汐的盛衰消长。

“不见了一个朝圣者,又冒出来一个,”领事咕哝着,“像是谁在玩什么变态游戏。”

一小时之后,他们听到山谷下方传来回荡的枪声。

索尔和领事蹲在闭口不言的布劳恩·拉米亚身旁。

“我们得用激光把那东西切下来,”索尔说,“卡萨德失踪后,咱们也没了武器。”

领事握着年轻女人的手腕。“也许把它切下来反倒会害死她。”

“可根据生物监控仪显示,她已经死了。”

领事摇摇头。“没有。发生了别的事。说不定那东西接入了她一直带在身边的济慈赛伯人格。可能等这一切结束,咱们的布劳恩就会被送回来。”

索尔把她三天大的女儿举上肩头,朝外面微微发光的山谷望去。“真像个疯人院。没有一样不是事与愿违。要是你那该死的飞船在这儿就好了……万一我们不得不把拉米亚从这……这玩意儿……上头解救出来……就可以用船里的切割工具,而且也可以把她和马斯蒂恩送入诊疗室,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领事依然跪在地上,目光涣散。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在这里陪她。”他站起身,然后消失在了狮身人面像入口那黑暗的无底洞中。五分钟后又回来了,带着自己的大旅行包,他从底部抽出一条卷起的毯子,展开放在狮身人面像的顶级石阶上。

这是条历史悠久的毛毯,不到两米长,一米多宽。虽然它那精妙绝伦的质地经过几个世纪的风雨已经褪色,但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单纤维飞行控制线依然如金子一般闪闪发光。领事正取下上面的高精度电池,毯子里伸出的各条纤细导线连着它。

“我的老天爷。”索尔低声说道。他想起了领事讲的故事,关于他祖母希莉与霸主船员梅闰·阿斯比克的爱情悲剧。正是那场爱情引发了反霸主的叛乱,令茂伊约陷入了多年的战争。故事中,梅闰·阿斯比克曾经乘坐朋友的霍鹰飞毯飞到了首站。

领事点点头。“这东西本属于迈克·沃朔,也就是我祖父梅闰的朋友。希莉把它留在坟墓里,留给了梅闰。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又把它传给了我——恰好在群岛战役之前,在那场战斗中,他随着自由的梦想一同消逝了。”

索尔将手抚过这条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工艺品。“只可惜,它在这派不上用场。”

领事抬头看着他。“怎么派不上?”

“海伯利安的磁场低于电磁交通工具起飞的临界水平,”索尔说,“所以这里无法使用电磁车,只有飞艇和掠行艇,‘贝纳勒斯’号这条浮置游船在这也浮不起来。”他突然觉得向这名曾任海伯利安领事十一个本地年的人解释这些真是愚蠢,于是住了口。“不知道我说错了没有?”

领事微笑道:“你没说错,标准电磁车在这里靠不住,重-浮力比率太高。但霍鹰飞毯却能通体升起,几乎可以忽略质量。我在首都居住的时候试过。但是行程不太顺利……不过,只坐一个人还是可行的。”

索尔扭头望着山谷下方,视线越过翡翠茔、方尖石塔与水晶独碑发亮的轮廓,投向穴冢群的入口,那里被悬崖壁墙的重重阴影掩盖。他不禁想起杜雷和海特·马斯蒂恩,不知道马斯蒂恩是否还睡着……杜雷是否还活着。“有没有想过用它来求助?”

“我们可以派个人去求助。把船带回来。至少给它解除束缚,让它自动驶回。可以抓阄决定谁去。”

轮到索尔笑了。“想想,我的朋友。杜雷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奔波,况且他也不知道路。而我……”索尔举起瑞秋,把她的小脑袋凑在自己的脸颊上。“这趟旅程可能会花上好几天。我——我们——剩的时间不多。不知道还能为她做点什么,我们只能留在这里碰运气。只剩下你能去。”

领事叹了口气,但没有反驳。

“还有,”索尔说,“那是你的船。要将它从悦石的禁令中释放,只有你能办到。你和总督也是故交。”

领事朝西方望去。“但我不知道西奥是否仍在掌权。”

“咱们先回去,把咱们的计划告诉杜雷神父,”索尔说,“再说,我把奶包忘在了穴冢里,瑞秋饿了。”

领事卷起飞毯,把它丢回背包,然后盯着布劳恩·拉米亚,盯着那条蜿蜒入黑暗的恶心细线。“她不会有事吧?”

“我会让保罗带条毛毯过来守着她过夜,然后咱俩把另外那个病人也背到这儿来。你打算今晚就走,还是等到天亮?”

领事疲惫地揉着脸颊。“我不想在夜里飞过山脉,但我们根本没剩下多少时间。我还是收拾好东西,立刻就走。”

索尔点点头,看向山谷入口。“真希望布劳恩告诉我们塞利纳斯去了哪里。”

“我飞出去后找找他,”领事说,他抬头望了望群星,“大约花上三十六到四十小时就能回到济慈。然后花上几小时释放飞船。可能两天之内就能赶回来。”

索尔点点头,轻摇着啼哭的孩子。他那疲惫而和蔼的表情下显出一丝疑虑。他把手搭上领事的肩膀。“我们的确该试试,我的朋友。来吧,咱们跟杜雷神父谈谈,再看看另外那位同路人醒了没有,然后一起吃顿饭。布劳恩带回的补给似乎足够让咱们最后饱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