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终极救赎 第38章 塔尔博特的火星人 · 3
[美]乔丹·贝尔福特2018年11月28日Ctrl+D 收藏本站
那天晚上将近9点,我第一次见证了塔尔博特·马什的疯狂。联排别墅的所有入住者都要在客厅里开会,分享一天下来内心积聚的怨恨。这被称做“10步式会议”,因为它跟戒酒互助会戒酒程序的第10步有关。但当我拿起戒酒互助会的手册,读到第10步,即继续进行个人评估,如果做错,则立即承认错误时,我不知道这类会议如何运用这一步骤。
现在,我们8个人围成一个圆圈坐在了一起。第一位医生是一个40出头的秃顶男,他说:“我叫史蒂夫,我酗酒、吸毒,还是一个性欲狂。我已经清醒了42天了。”
“嗨,史蒂夫!”另外6位医生热情地和史蒂夫打着招呼,他们是那么的兴趣盎然,如果我不知情的话,肯定会以为他们这是初次见面。
史蒂夫说:“我今天只有一点怨恨,是针对乔丹。”
这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对我?”我大叫道,“伙计,我跟你都没说上两句话,你怎么可能会恨我呢?”
我“最挚爱”的牙医说:“乔丹,你不允许为自己辩护。这不是本次会议的目的。”
“噢,很抱歉,”我咕哝道,“那么这种疯狂会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不告诉我的话我这一辈子也甭想猜出来。”
他们都摇着头,仿佛把我当成笨蛋了。“这类会议的目的是,”纳粹牙医解释说,“将怨恨埋藏心中会影响康复。因此,每晚我们都会聚在一起,发泄白天内心聚集起的任何怨恨。”
我看着这群人,每个人都撇了撇嘴,凝重地点着头。
我反感不已地摇着头。“噢,那么我可以听听年老的好人史蒂夫为什么会怨恨我吗?”
他们都点点头,史蒂夫说:“因为你和道格·塔尔博特的关系我才恨你。我们到这儿都有几个月时间了——其中有的人已经将近一年了——但我们却从未跟他讲过话。然而,他却开着他的奔驰车送你回家。”
我当着史蒂夫的面开始大笑起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恨我的?因为他开着他那辆奔驰送我回家?”
他点点头,然后沮丧地低下了头。几秒钟后,圆圈中的第二个人做了自我介绍,还是老一套,接着他说:“我也恨你,乔丹,原因是,你竟然乘私人飞机来这里。我甚至连买吃的东西的钱都没有,而你却坐着私人飞机到处飞。”
我环顾着整个房间,每个人都赞同地点点头。我说:“你憎恨我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有,”他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和道格·塔尔博特的关系。”他们又赞同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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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轮到下一位医生做自我介绍,他称自己酗酒、吸毒,还是食物狂,他说:“我的怨恨也是针对乔丹。”
“噢,天哪,”我咕哝道,“这真他妈的够惊喜的!介意告诉我原因吗?”
他抿了抿嘴唇。“原因和他们一样,此外还有一点,因为你和道格·塔尔博特的关系,你不用遵守这里的规矩。”
我环顾着房间,大家都赞同地点着头。
我的7位病友一个接一个地分享着对我的愤恨。轮到我发言时,我说:“嗨,我叫乔丹,我酗酒,对安眠酮和可卡因上瘾。此外,我还对赞安诺、安定、吗啡、氯硝西泮制剂、GHB、大麻、Percocet止痛药、麦司卡林上瘾,此外还包括其他种种,比如高等和中等价位的妓女,偶尔也找路边的廉价妓女,当然,只有想惩罚自己的时候我才会这么做……我非常想念我的太太,如果你们真的想恨我的话,我就让你们看看她的照片。”我耸耸肩,“不管怎么说,我恨你们每一个人,因为你们都是他妈的孬种,只会把对生活的不满往我身上发泄。如果你们真的想一心关注自己的康复,那么,不要找外因,开始寻找内因吧,因为你们全都是垃圾。顺便说一句,你们有一点说对了,我的确是道格·塔尔博特的朋友,所以,如果你们明天要向工作人员打我小报告的话,那我就祝你们好运了。”说完,我从圆圈中站了起来,说:“很抱歉,我要打几通电话。”
我最挚爱的牙医说:“我们还要讨论一下你的工作安排。公寓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清扫一个区域。这周我们安排你清扫浴室。”
“我不同意,”我脱口而出,“从明天开始这里将会有女佣服务,这事你们可以跟她讲。”我走进卧室,摔了门,开始拨艾伦·利普斯基的电话,跟他大讲塔尔博特·马什的变态。我们足足笑了15分钟,接着我们又开始聊起了过去的时光。
挂电话前,我问他是否听说过女公爵方面的消息。他说没有,我挂了电话,心情更加难过。到现在将近有一周了,似乎我和她之间的结局越来越不容乐观了。我打开电视,试图闭上眼睛,但和往常一样,还是很难入睡。终于,大约午夜时分,我睡着了——又度过了一天没有毒品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8点整,我拨了老布鲁克维尔的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人接起。
“你好。”女公爵柔和地说道。
“娜?是你吗?”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充满同情的声音:“是的,是我。”
“你好吗?”
“我很好。硬撑着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我……我打来电话想跟孩子们打声招呼。他们在吗?”
“怎么了?”她难过地说,“你不想跟我讲话吗?”
“不,我当然想跟你讲话。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想通话的人就是你了。我只是以为你不想跟我讲话。”
她和善地回答道:“不,你想错了。我很想跟你讲话。不管是好是坏,你仍然是我的丈夫。我猜这是‘坏’的部分,对吧?”
我感觉双眼充满了泪水,但我忍住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娜。我……我为所发生的事感到很抱歉。我……我……”
“不,不要道歉。我理解所发生的一切,我原谅你了。原谅一个人很容易,但忘记却是另外一回事。”她停顿了一下,“但我真的原谅你了,我希望我们两个人能够和好,我希望我们的婚姻能够继续。尽管发生了这一切,我依然爱你。”
“我也爱你,”我流着泪说道,“娜,我爱你。我……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这一切怎么发生的。我……我几个月没有睡觉,而且”——我做了个深呼吸——“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所有的记忆都很模糊。”
“我和你一样有错,”她温柔地说,“我看着你在玩命却只站在一旁什么都不做。我以为我这是在帮你,但实际上却害了你。”
“娜,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这只是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缓慢,经历了这么多年,以至于我无法清楚地发现,而等我发现时,一切已经完全失控了。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很强的人,但毒品更强。”
“孩子们很想你,我也想你。这些天我一直都想和你通话,但丹尼斯·梅纳德告诉我,我应该等到你完全戒毒之后才行。”
那个浑蛋!我一定要杀了这个浑蛋!我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我绝对不可以在电话上对女公爵发脾气。我需要向她证明,我仍然是一个有理性的人,毒品并未永远地改变我。“你知道,”我镇静地说,“你找的第二拨医生来医院,真是干得不错。”——我不愿提到“精神科”这3个字——“我很鄙视丹尼斯·梅纳德,我几乎是因为他才不想来戒毒。他身上不知哪点就是让我感到不爽。我觉得他喜欢你。”我等着她说我疯了。
她大笑起来。“太有趣了,你也这样讲,因为劳里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吗?”我说着,心里已暗藏杀机,“我还以为我只是疑心太重了。”
“我不知道,”性感的女公爵说,“起初我是震惊过度,没在意这件事,但接着,他邀请我看电影,我觉得这有点过分了。”
“你去了吗?”我心想,最恰当的死亡法应该是通过阉割使其失血死亡。
“没有!我当然没去!他做出这样的邀请太不恰当了。不管怎么说,他第二天就离开了,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娜,你怎么不来医院看我?我想你想得发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但我选择等待。我需要一个回答。我仍在纠结:为什么这个女人,我的太太——很显然她爱过我——在我尝试自杀后却不愿来看我?这说不通啊。
过了足足10秒钟,她说:“起初因为在楼梯上的事,我吓呆了。这很难解释,你那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似乎被什么控制了。我不知道。接着,丹尼斯·梅纳德告诉我说,在你去戒毒所之前我不应该来看你。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对是错。这就像是,我没有地图可以参照,他又是专家。话说回来,重要的是你去了戒毒所,不是吗?”
我想说不,但现在不可以引发争吵。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她争。“是的,噢,我来这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戒毒是不是很难?”她转移了话题。
“我现在还没有真正开始戒毒,或者,至少我没有感觉到。信不信由你,我一来到这儿就没有了吸毒的欲望。这很难解释,但我当时就坐在等待室中,突然间,一切的抗拒瞬间离我而去。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地方有点神经兮兮的。令我戒掉毒瘾的不是塔尔博特·马什,而是我自己。”
女公爵现在紧张不安:“但你仍会在那儿待上28天的,对吗?”
我温柔地笑了笑。“是的,亲爱的,你放心好了,我会待在这儿的。我需要暂时远离一下过去的疯狂。不过,戒酒互助会的互助部分真的很不错。我读了手册,写得很棒。我回家后会去参加戒酒互助会的聚会,以确保我不会复发。”
接着,我们又聊了半个小时,到通话结束时,我已经赢回了女公爵的芳心。我知道这一点,我能够感觉得到。
接着,我们互相说了“我爱你”,并保证每隔一天写一封信,挂电话前,我告诉她我会一天给她打3次电话的。
接下来几天平静无事,不知不觉,我已经清醒了一周了。
每天我们都会有几个小时的个人时间,可以去健身房之类的地方,我很快就和几个拍马屁的火星人打得火热。其中一位医生是一位麻醉医师,他有一个习惯就是,他负责的病人正躺在手术台上他却给自己打麻醉,他来塔尔博特·马什已经一年多了。他把他的车运了过来,是一辆灰色丰田车,很破,但仍能开。那天下午我好好地健了身,当天相安无事。
第二天刚吃过午餐,我坐在一场无聊至极的小组治疗会谈上。我的医师走了进来,要求见我。
这让我开心不已,不过,两分钟后,我们坐在她小小的办公室里时,她歪着脑袋,非常精明地看着我,以大法官的语气说:“那么,乔丹,你好吗?”
我撇了撇嘴,耸耸肩说:“我想,我挺好的。”
她怪异地笑笑说:“最近你有没有什么冲动?”
“不,一点都没有,”我说,“如果以10分制打分的话,我得说,我的冲动为0,或许连0都不到。”
“噢,这很好啊,乔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这中间肯定有点什么事儿。“呃,我有点糊涂了。有人告诉你我想吸毒了?”
“不,不,”她摇着头说,“这跟吸毒无关。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除毒品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冲动。”
我努力搜索着短期的记忆,但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很明显的冲动——冲出这个地方,回家和女公爵床上大战一个月——就没有别的了。“不,我没有什么冲动。我是说,我很想念我太太,我想回家和她在一起,但就是这些了。”
她抿着嘴唇,缓慢地点着头,然后她说:“你有没有在公众场合暴露自己的冲动?”
“什么?”我迅速说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是个暴露狂还是什么?”我不屑地摇着头。
她说:“我今天收到了三位病人递交的三份书面投诉,他们都说你当着他们的面暴露自己的私处——说你拉下短裤,当着他们的面手淫。”
“你知道,”我说道,“这完全是废话一通。我绝对没有手淫,我只是猛拉了几下,然后对着我的肚子拍了几下,就这些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男人之间一点点裸露哪值得大惊小怪的。”我摇摇头,“我只是在开玩笑罢了。自从我来到这儿,我下身就一直坚挺。我猜我的生殖器终于从毒品中清醒过来了。不过,既然这让大家这么困扰,接下来几周我会注意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点了点头。“噢,你必须了解,你对部分病人带来了伤害。他们目前非常脆弱,任何一个突如其来的冲击都会让他们毒瘾复发。”
“你刚刚是否使用了‘伤害’这个字眼?拜托!你认为我这么做有点极端?我是说,天哪!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他们怎么会因为看到我的生殖器而受到伤害?”
她耸耸肩,“我不知道。”
“噢,我敢说,那辆车里的人没有谁会受到伤害。这只是男人们之间的一刻,就这么简单。他们背叛我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们想向工作人员证明他们已经痊愈或已经康复。说穿了就是想拿回执照,对吗?”
她点点头,“这再明显不过了。”
“噢,所以你知道这个问题?”
“是的,我当然知道了。事实上,他们全体打你的小报告,这让我非常质疑他们自身的康复状况。”她温和地笑笑,“不管怎么说,这并未改变这一事实,那就是,你的行为的确欠妥。”
“不管怎样,”我咕哝着,“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很好,”她递给我一张纸,上面有几行打印的字,“我只需要你在这份行为合约上签字。合约内容是,你同意以后不会再在公共场所暴露你的私处。”她递给我一支钢笔。
“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她摇了摇头。阅读合约时我开始大笑起来。合约仅有几行字,写的内容和她刚阐述的一模一样。我耸耸肩,签了字,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这就行了?”我迅速说道,“案子结了?”
“是的,结案了。”
返回治疗会谈的途中,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事并未了结。这些塔尔博特的火星人们可真是一群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