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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起 · 2

沧月2018年07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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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说来,六王会聚,无色城已经迎入了第一个封印中‘王的右手’?”回到雅座,听完了慕士塔格雪峰和天阙上发生的事情,如意夫人惊诧,“那么,外头的风隼为何还在桃源郡停留?”

“他们应该是在找‘皇天’的持有者。”苏摩喝了一口酒,听着外面隐约的风声,笑了一下,“沧流怕了吧?那个人既然能解开第一个封印,那么当然也能解开剩下的四个封印……‘皇天’将指引持有者去往那里。而十巫,是绝不会让那个女孩子活下去的。”

“苏摩少爷,你既然碰见了那个女孩儿,为什么当时要让她走掉呢?”如意夫人不解,“十巫如果杀了她,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吧?”

苏摩拿着酒杯,空茫的眼睛注视着杯中嫣红色的美酒,摇了摇头:“如果我带着她走,必然会暴露我的行踪——那个女孩什么事都不懂,实在是个累赘,她甚至还没有能力隐藏掉‘皇天’的力量。”

“哦……这应该算是好事。”如意夫人长长舒了口气,外头的风声听起来也不那么刺耳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皇天’的出现引开了沧流帝国的注意力,两股力量交叠着同时进入云荒,少主的存在就被掩饰掉了……你看,老天都在帮我们呢。”

“天?天算什么?”苏摩冷笑起来,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奇异的嫣红泛上苍白的脸颊——那种魔性的美,仿佛陡然四射的光芒,让同为鲛人的如意夫人都为之目眩。

难怪……百年前,才会为面前这个人引发了“倾国”之乱吧?此后沧海横流、尸横遍野,而这个人却扬长远去,并不曾看见那遍地的烽火狼烟。

静默中,楼下那帮赌徒的喧闹声便更加刺耳。

“如何想起要开赌坊?”喝得太快,傀儡师微微咳嗽起来,问道,“我走的时候,如姨你还是一个娇怯怯的被空桑权贵养起来的美人啊。”

“做这个来钱快啊!空桑亡国了,我的财路就断了。只要赚钱,我什么生意都做:赌博、卖笑、杀人越货……”如意夫人笑了起来,摇摇头,低声道,“复国军要物资财物,而我们鲛人又都是奴隶。不如此,还能如何?”

苏摩低下头,侧耳听着楼下不绝于耳的笑骂声、吆喝声,淡淡道:“要开这样一间赌坊,可不是容易的事吧?如姨好能耐。”

如意夫人怔了怔,掩口笑了起来:“少爷果然目光犀利……不错,如意赌坊当然有靠山,不然如何能在桃源郡立足?”

苏摩没有问下去,然而如意夫人顿了顿,脸上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慢慢道:“我是泽之国高舜昭总督的……怎么说呢,下堂妾?”美妇笑了起来,用绢子掩住嘴角,“应该连妾也不算吧?鲛人怎么能做妾呢?只是情人罢了。”

苏摩回过头,用空茫的目光注视着童年时代认识的如姨,没有说话。

“那时候舜昭迫于十巫的压力,把我从府中遣出,但私下给了我一面令符……”如意夫人微笑着,从密室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玉匣,“他说,如若遇到什么杀身之祸,而他又不能及时相助——那么,执此令符,可以调动泽之国下属所有力量。”

一面白玉令符,晶莹温润,放入了傀儡师苍白修长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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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双头金翅鸟——沧流帝国的最高令符,本来是伽蓝城沧流帝国的十巫赐予所派出的属国总督的最高权柄象征。”如意夫人淡淡解释,“整个云荒,也不过五面。”

“总督权柄,作了鲛人的护身符?”苏摩微微笑了起来,“色令智昏。”

如意夫人猛然收敛了笑容,虽然面对着少主,然而她眼色却是毫不退让的:“不,少爷,如果不是十巫逼迫,舜昭他定然会如约娶我的!”

苏摩只是微微冷笑:“如姨也昏头了吗?谁会真的娶一个鲛人?”

如意夫人脸色苍白,又不敢冒犯少主,愤然而起,准备离席。

“你看——人们只会那样对待鲛人……”苏摩没有留她,只是侧脸听着楼下的声音,淡淡地笑,隔着帘子指着楼下西南角一群狂热的赌徒,“鲛人只会被那样对待。”

将黑衣人面前的最后一串钱扫过来后,看着囊空如洗的对方,赢得满面红光的光头赌徒听到大家起哄,咧嘴笑了,探过身去,一把将站在黑衣人身后的少女拉倒了中间,“没钱没关系!压这个,算你五万铢!我们继续赌!”

深蓝色头发的鲛人少女被粗鲁地推搡着,踉踉跄跄到了人群中央,仿佛货物般被人围观着。无数双眼睛上下打量,啧啧垂涎。“押这个,押这个!”楼下西南角的赌桌上,赌徒们红了眼,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声起哄。

“五万……也值这个价钱了,是个女的,看样子又不到一百五十岁,相当年轻呢。”

“嘿嘿,再过三十年大约就能拿到东市卖出好价钱了!”

“就算她不会织绡,这几十年里光收收鲛人泪,拿去当明珠卖也有好几斛了。”

“不过也太冒险了吧?脸蛋是不错,可身体有没有瑕疵要脱了衣服才看得出呢!”

“对对,如果破身破得不正,两条腿不够直,那这个鲛人就不值钱咯!”

光头赌徒出了价,眼睛发亮地等着对方答复,然而听得旁边围观的人那样议论,也有点动摇了,连忙追加条件:“当然,得先剥了衣服看看货色再给钱——怎么样?五万铢不算少了,你可还欠我三千铢呢,准备脱光了裤子还我吗?那也不够呀……”

旁边围观的赌徒一阵大笑,那个输光的黑衣人满脸晦气,喃喃道:“唉,真是没办法啊……那个慕容小弟怎么还不来,害得我一边等一边就输了个精光!呸呸!”

“怎么样?没钱就把这个鲛人奴隶卖给我吧!”光头赌徒看着少女,目光淫猥,一步跨过去,准备撕开衣服当场看看货色,旁边一群闲汉顿时大哄起来。

“哎哎,算了,汀,你就让他看看吧!”黑衣人想喝一口酒,晃了晃却发觉空了,丧气地扔到一边,吩咐那个蓝发少女,“听话,让这位大爷见识一下你美丽的腿,啊?”

旁边闲汉听得那个鲛人的主人都那么吩咐,发了一声喊,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连别的桌上的赌徒都停下来,挤过来看热闹。

雅座里,如意夫人皱了皱眉头,手指用力握紧,然而终究不好插手赌客间的交易。苏摩默默听着,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慢慢喝了一口酒,手指指着楼下,漠然道:“你看,在人眼里,鲛人不过就是件货物而已。”

“来啊!快脱啊!没听到你主人的吩咐吗?”光头赌徒一看黑衣人都同意了,更是眼放亮光,几乎要盯到少女的裙子里。

“是的,主人。”听到那样的吩咐,深蓝色头发的少女居然毫不迟疑,恭谨地领命。然后退了一步,撩起了垂地的长裙。

整个赌场发出了尖叫和口哨——

忽然间,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长裙飞舞,蓝发少女双腿闪电般连环踢出!

盯得眼睛都要凸出来的光头赌徒尚未反应过来,那个叫“汀”的少女已经连着两脚,第一脚狠狠踢在裆下,第二脚正中胸口,把他庞大的身子踢得飞了出去,砸倒了大片看客。

大家还未回过神来,那个鲛人少女已经停手,退回到了主人身侧。长裙垂地,冷冷看着周围,一丝不动。

“怎么样?她的双腿美丽吧?”黑衣人拍手大笑起来,看着在地上蜷成大虾状惨号的光头赌徒,“看清楚了没?要不要再看一次?”

“他,他娘的!居然敢偷袭老子?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老子我们是游侠?”光头赌徒断续地抽着冷气,被同伴扶起,目露凶光,“兄弟们给我,给我……”

一听“游侠”两字,一群看客大哄,知道赌场里又要上演一场全武行,纷纷自动让出一块场地来——云荒大地上,连沧流帝国的律令都无法管束的,便是这一群尚武好斗的游侠了。

黑衣人笑了起来:“不要看就算了,咱们要不要继续赌?告诉你,汀我是绝对不会‘卖’的,因为她不是货物。要赌就赌这个……”

他抹了抹嘴边的酒水,伸手进怀里掏了半天,怔了怔,然后扒开了破衣,还是没找到,转头问身侧的蓝发少女,发火道:“汀,我的剑哪里去了?你收起来干吗?快给我!”

光头赌徒被他那么一打岔弄得愣了一下,看清他故弄玄虚以后更加暴怒,咆哮着:“兄弟们!给我把这个找死的家伙拖出去剁成八块喂狗!”

和他同来的赌客纷纷拔剑,杀了过去。其他赌徒们慌乱地回避,要知道那些游侠都是游荡在云荒大地上的亡命之徒,以武犯禁,连沧流帝国的严厉刑法也奈何他们不得。

“呃……就这个,找到了!”在这个时候,黑衣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剑,“啪”的一声拍到了赌桌上,“押十万,干不干?”

听得“十万”,所有人都怔了怔,凝神向桌上看去,想看看是啥样的宝剑——一看之下不由同时发出了嘘声:哪是什么宝剑?只是一个银色的圆筒,光泽暗淡,分明是废铜烂铁。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京”字。

然而,光头赌徒那伙人冲到黑衣人面前三尺处,却仿佛施了定身法般的呆住了,几双眼睛瞪得似要凸出来,看着银色圆筒和圆筒上刻着的那个“京”字——那些游侠仿佛忽然被人抽去了筋,呼啦啦瘫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是西京大人驾到?!小的们瞎了狗眼!”

喧闹的赌场里忽然间静止了,所有声音、动作、表情都是空白的。赌场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个落魄的黑衣人脸上——如若那人是块黑色的煤,在如此炽热的凝视下一定早已冒起了烟。

西京——一个光芒四射的名字:游荡在云荒大地上,千万游侠中号称第一,身为前朝名将、,沧流帝国通缉百年都无法奈何,当代空桑的剑圣!

——那是所有习武之人仰望的神话。

剑圣一门的传说,在云荒大地上已经流传了几千年。甚至在远古“魔君神后”开创空桑王朝的神话里,就出现了对剑圣的描述。而星尊帝开创毗陵王朝后,剑圣一门渐渐销声匿迹,似乎重新退回了历史的幕后。

原本剑圣一门,每一代都有男女两位剑圣,分别继承着不同流派风格的剑术。如同昼与夜、光与影一般并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一百年前剑圣云隐去世之后,接替他的便只有一位:剑圣尊渊。而另一位和他并称的女剑圣慕湮,则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而传说中,尊渊为了完成传承,代替慕湮收了男女两名弟子,其中大弟子西京,便是空桑梦华王朝末期的名将——而自从空桑亡国以后,最后一代剑圣传人便消失在了云荒大地上。

云荒上游侠都在猜测,剑圣西京是不是用了“灭”字诀在某处避世沉睡,不愿意再回到这个由冰夷统治的帝国来。没有料到,在桃源郡的这个赌坊里,竟然看到了光剑上刻着的“京”字!

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一群自称是游侠的赌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的们有眼无珠,竟敢在大人面前拔剑!请大人挖出我们的眼睛,把这群无知的狂犬斩了吧!”

“呃,好夸张……算了,汀也踢了你两脚,扯平了。”黑衣人西京看着面前那群游侠,抓抓头,兴致不减,“咱继续来赌吧,用这个押十万,赌不赌?”

“大人的光剑,任何一个游侠都没有资格碰上一下!”听得西京如此说,那群赌徒反而更加紧张,磕头不停,“如果大人缺钱,小的们全部钱财都可以双手献上——只求大人收我们为徒!如果大人不答应,小的们就长跪在此!”

游侠都是这样,把剑技看作高于生命的东西,而如果有幸能得到剑圣门下的传授,更是他们舍弃一切都愿意去换取的东西。西京挠了挠脑袋,看着地上那群人,那群游侠也抬头看着他——那热切的目光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糟糕,又遇到了他最头痛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