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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血战 · 1

沧月2018年07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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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赌坊内,苏摩拦在披着斗篷的真岚面前,忽然毫无预兆地出手。一照面便被这样截击,让意欲离去的真岚脱身不得。

“你发什么疯?怎么见谁都杀?”手指迅速挥出,虚空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琴弦被弹开,真岚忍不住厉喝,根本不了解眼前这个鲛人到底在想什么。

苏摩压根儿没有回答,空茫的眼里充溢着杀气,十指迅速地交错,操纵着窗台上那个叫作阿诺的偶人。偶人跳着奇异的舞蹈,带动各处关节的引线,十枚戒指在空中交错飞舞,切向披着斗篷的男子。

“该死的,没时间跟你打——我还有正事要办。”真岚皱眉,在漫天透明的引线切来的同时,忽然宛如幽灵般飘出,那一袭斗篷居然发生了奇异的扭曲,仿佛被随意揉搓变形的黏土,倏忽从那些锋锐引线的间隙中穿过。

苏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忽然间向前掠出——第一次,在偶人发出“十戒”后,傀儡师竟然亲自出手了!

苍白的手挥向空桑皇太子的颈项,一道极细极细的金色影子忽然从傀儡师的袖中掠出,灵活得宛如灵蛇,在空气中轻嘶着切向真岚。

猝不及防中,真岚伸手握住了那条金索,忽然间手心中流出血来。

这是什么?居然能伤到他?!要知道,除了百年前彻底封印住他的“车裂”酷刑外,一般世上的兵刃根本无法伤到“帝王之血”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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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身形停滞的瞬间,小偶人左手上的引线再度飞扬而来,卷向他的右腕。苏摩嘴角带着冷笑,右手中的金索被真岚扣住,手指继续轻弹,袖中咝咝飞出更多的金色细索来!这些金色的丝线,重叠在偶人身上的引线之上,那个刹那间,空气中仿佛结起了无可逃避的网。

真岚一直漫不经心的眼神陡然凝聚,右手抬起,快得不可思议地握住了半空中数根引线,手掌被割破,血沿着引线一滴滴流下。

他低喝了一声,陡然发力——是的,他必须破开这张无形的网!不然苏摩收起手中引线的时候,他将被割裂成千万片。然而,即使要扯裂那些千丝万缕的线,恐怕也要付出这只右手被割碎的代价。

显然知道真岚放手一搏的意图,傀儡师的眼睛里陡然闪现出了莫名的兴奋和杀意,将双手往后一拉,同时对应地发力——无数的引线陡然被绷紧,割入真岚的右手。

“啪!”双方同时用力,其中一根金色的细索立刻断裂!

那一刹那,台上偶人身子猛然一颤,仿佛失去平衡,左膝微微往前弯了一下。同一时间,真岚皇太子诧异地看到了苏摩居然作出了一模一样的反应,左膝微微往前一屈,身形一个踉跄。

与此同时,金索割破真岚右手,血汹涌而出。

“这、这是——‘裂’?!”看到傀儡师和人偶一模一样的举止,真岚猛然脱口,看向傀儡师,眼神瞬息间变了变,似是惊诧,又似惋惜。

苏摩的左膝上有血渗出,然而血腥味仿佛更加激发起了他的杀意,他的动作快得宛如闪电,手上细细的金索宛如灵蛇般游动而出,扑向真岚。竟是似怀了多年恨意,非置眼前人于死地不可!边上,偶人的膝盖在窗台上微微一磕,旋即站起来,继续舞动手足。

真岚眼角扫过,面色顿时微微一白。

——傀儡师和偶人,居然都仿佛在同样奇异的节奏下,举手投足。不知道是他们操控着那些漫天若有若无的丝线,还是那些丝线在牵引着他们。一模一样的偶人和傀儡师,一模一样的动作。

仿佛就是孪生的兄弟,嘴角带着同样莫测的笑。

在手再度被割破,劲风袭向咽喉的刹那间,真岚皇太子心中陡然雪亮:这已不再仅仅是“裂”,而已经成为了“镜”——那已经镜像般存在的孪生,已不再是从本体中游离分裂而出的从属分身。

“你这个家伙,真是已经没救了……”他脱口喃喃自语,手指挽住了另一根呼啸而来的引线,陡然发力——或许自己的手将被切断吧?但是与此同时,那个傀儡师只怕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镜”的无论哪一方,如果受到攻击的话,那么内外将同时受伤。

真岚流着血的手抓紧了那些丝线,往里扯回,瞬间傀儡师的手也往里收,脸上居然有奇特的笑容,竟似毫不介意两败俱伤的结局——那怨毒之深,居然更甚于百年前在丹阶上砸碎传国玉玺之时!

“简直是一个疯子!”真岚不能理解为何苏摩对他抱有那样大的恨意,忍不住心里苦笑,却知道面对着这样疯狂的对手不能退让分毫,手上力道瞬间加大。

丝线绷紧。血从丝线两头同时沁出,如同红色的珊瑚珠子,滑落。

那一根丝线连着的是偶人的头颈,那个瞬间,偶人和傀儡师的脸上都有剧痛的神色。

就在即将拉断偶人头颅的一刹那,真岚忽然一惊——

“不要。”斗篷里,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臂,力道很小,柔和安静,但是却是坚决的。那个瞬间,空桑皇太子脸色微微一变,手指忽然下意识地松开。

白璎……你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你不愿我在百年之后再度处死这个人吗?

高手对决,成败只是刹那间。真岚的手刚一松开,引线那一端的力失去了平衡,飞扬而起。被偶人操纵着,宛如毒蛇怒昂,蓦地呼啸扑来,猝不及防地扎入了真岚的心脏部位!斗篷被撕裂开一个口子,引线如离弦之箭穿过躯体,从背后透出——然而真岚脸色毫无变化,斗篷里却传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呼。

傀儡师手上的金索本来同时飞出,从各个方位切向那个披着斗篷的男子的身躯,要把他撕得支离破碎。然而听到那个声音,手便是微微一震。

仿佛明白真岚身边传出来的痛呼是谁的声音,苏摩双手陡然凝滞了一下,半空中那些金索引线纷纷坠地。

“白璎!白璎!”天光洒落在身上,真岚的脸色却变了,急切地抬手按住胸口那个破裂的口子,低下头急唤,“你没事吧?”

斗篷里仿佛有微风涌动,轻轻动了几下,然而终究没有一丝声响。苏摩看着那一袭中空的斗篷,脸色“唰”地惨白,没有顾得上趁机补上一击将对手彻底击败,双手颓然垂落,无数的引线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也无声无息地凋落了一地。

受伤的真岚已经来不及顾上一边的傀儡师,忙乱地掩着前襟,想要把射入的日光掩住——然而只有一只手的他,却怎么也无法按住背后对穿而出的两个破裂口子。

“快回屋!”陡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背心那一处破口,低声道。

真岚诧然抬头——说话的,居然是苏摩!

片刻前那样邪异的杀气和恨意都消失无踪,苏摩抬起尚自流着血的手,帮他按住斗篷上的裂口,一把推开背后卧室的门,催促道:“快进去!”

“苏摩?”空桑皇太子脱口低呼,目光瞬息万变。

如意赌坊内那一轮瞬息生死的剧斗后,外面却已经开始了一轮血腥的屠杀。

巨大的飞鸟云集在桃源郡城南,羽翼遮蔽了日光。雨已经停歇了,但是空气中充满了呼啸的声音,劲弩如同暴雨般倾泻。街上奔逃的人纷纷被射杀在当场,血在积满雨水的街道上纵横,画出触目惊心的图案。

“少将有令,一旦发现皇天,则封锁相应街区,一律清洗!杀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银色的风隼带领着四方会聚来的队伍,盘旋在城南,风隼上,蓝发的鲛人少女潇冷冷重复着云焕的命令——她喉头颤动,却没有发出可听见的声响,用的全是鲛人的“潜音”。

那是鲛人一族在水下相互通讯的特有方式,可以在空气中和水中传递出数十里的距离。如今在风隼群集的时候,相互之间也必须用此来传递命令,不然以人的声线,根本无法互通讯息——这也是沧流帝国决定将鲛人作为傀儡,操纵风隼的理由之一。飞翔于天宇的征天军团,无法离开鲛人这一项天生优势。

离潇最近风隼上的鲛人傀儡接到了指令,面无表情地念出来,传达给机上的沧流帝国战士——命令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传递开去,迅速扩散入整个军团。

昨日从伽蓝城派出的风隼共有十架,半途被皇天击毁一架,此刻还有九个小队听命于下。

“是!”接到了少将的命令,风隼内的战士齐齐领命。然而副将铁川冷冷斜视着这个代替主人发号施令的鲛人少女,内心嗤笑:云焕少将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居然由鲛人来坐镇征天军团!

“封锁城南九个街坊,凡是逃出来的一律射杀!将所有奔逃的人赶到一起来,然后留一半人手在风隼上,其余的给我下地细细搜索,找出那个戴着戒指的女孩!”副将铁川下令,转头看见前方一架风隼上居然只剩了一个鲛人傀儡,而上面的沧流帝国战士居然一个都不见,猛然脸色大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方才又遇到了强敌?到底这次受命寻找的那枚名叫“皇天”的戒指和那个戴着戒指的少女,是何来头?

城南到处一片慌乱,所有人都在奔逃,想躲开那些如雨般倾泻而下的劲弩,然而那些平民百姓如何能从那样可怕的机械下逃脱,还没有跑出一个街区,无数人就这样被射杀在大街小巷里。

哭号声,惊叫声,濒死的呻·吟,充斥着耳膜。

“城南那边怎么了?怎么来了那么多征天军团的人?”桃源郡云中城官衙前的大街上,一队刚出来巡逻的士兵诧然,领队的抬头仰望着南边天空中盘旋着的巨大羽翼,古铜色的脸充满了震惊和怒意,“居然在我们泽之国随便杀人!兄弟们,跟我过去!”

“总兵,别,别冲动啊!”看到总兵的手握紧佩刀,咬牙切齿,旁边的副总连忙拉住他,“征天军团每次出动都有特赦令,无论杀多少人都不会被追究。我们管不了——我们不过是属国的军队啊。”

“胡说八道,冰族是人,属国的人就不是人了?!”总兵更加愤怒,满脸络腮胡子几乎根根立起,“也没有预先通知我们郡府,就闯过来莫名其妙乱杀人——难道就让那一群疯狗在我们地盘上乱咬人?跟我过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是!”身后大队的士兵轰然响应,握拳赞成——很多人的家眷都还在城南一带街坊里,此刻心中更是如火如荼,恨不能上去将那群屠杀百姓的沧流帝国军队碎尸万段。

“你们敢!”正要带队离开,陡然身后有人暴喝,“反了!”

“太守?”一群士兵诧然顿足,看到了府门口匆匆出来的桃源太守姚思危——显然他还在用早膳,连穿戴都不曾完毕,听得外头要出乱子,敞着怀散着发就赶来了,指着总兵,怒斥,“郭燕云你个找死的,想煽动军队谋反吗?你们都想被灭九族?”

“谋反”这两个字一出,群情沸腾的士兵陡然一阵沉默,安静下来。

和沧流帝国对抗的下场会如何,几十年来云荒上已经无人不晓。沧流帝国铁一般的统治,很大程度上便是靠着三大军团无与伦比的战斗力来维护,让四方属国没有一个不服从的声音发出。

同样是军人,那些士兵当然知道“征天军团”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

家园被烧杀的愤怒,如火一样烧上热血男儿的心头,总兵登高一呼所有人便什么也不顾地准备去阻拦那些闯入者——然而太守此刻的提醒,宛如迎头冷水泼下,让大家都沉默下去。

且不论和征天军团对抗无异螳臂当车,就说身为军人,没有接到上司指令便袭击宗主国的军队,这个“谋反”的罪名压下来可不是玩的,就算他们不怕死,可这种大罪要株连家族,可不是一个人豁出去就算了。

“你们给我好好地去巡逻便是,别管南城那边的事!”太守看到那群士兵都安静下来,才松了口气,瞪了郭燕云一眼,“总兵,你今天也给我回家抱老婆去吧!你老是这样不用脑子乱动,让我每天都觉得头顶乌纱都摇摇欲坠啊。”

“太守,你不管那些混蛋?”风里呼号声惨烈,郭燕云指着南边天际,额头青筋暴突,“他们是在咱们桃源郡杀人!那群强盗!”

“住口!”姚太守瞪了总兵一眼,“没有高总督的命令,无论他们做什么我们只能服从。你是属国的一个小小总兵,能做什么?而且他们一定也是为了抓反贼,才迫不得已动手的。”

“迫不得已?”郭总兵哭笑不得,“那群杀神迫不得已?太守你是不是没睡醒?”

“哎,懒得和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唠叨。”姚太守撇了撇嘴,想起自己早膳还没用完,“反正没有高总督的命令,绝对不许对征天军团有任何举动!你回家去抱着老婆快·活吧,操这份闲心干吗?”

看着姚思危太守摸着山羊胡子摇摇摆摆地走回郡府,听着风里传来的哭号声,郭燕云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如钵的拳头攥起,一拳打在衙门前石狮子上:“他娘的冰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