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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君临天下 · 2

沧月2018年07月2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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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罗袖夫人吃惊地看着那个男子,发现那竟是自己多年未见的丈夫。

“阿敏,快带女儿走!”景弘持刀对着乱兵,急切地喊。

阿敏?被那个遥远的称呼震了一下,她眼角忽然一热。然而罗袖夫人不敢怠慢,立刻从地上拖起昏迷的明茉,携女向塔下踉跄奔逃。

“快逃!快逃!”背后传来景弘低而闷的惨呼,有刀剑刺入血肉的钝响。无数士兵的脚步声奔了过来。她头也不回地狂奔,眼角有热泪沁出。

“先不要追那个女人!”背后有乱军首领的声音,“先杀破军!”

“是!”那些已经逼近的脚步声瞬间又往回退。士兵们回身将白塔高台上那个中毒委顿的人包围了起来,无数雪亮锋利的刀兵,如林般朝着那个人身上戳了下去!

“不——!”刚刚当上岳母的罗袖夫人脱口惊呼,惊骇莫名。

然而,所有的刀尖、在离开肌肤一寸之处忽然定住!

士兵们发出了惊慌的呼声,拼命想推进兵器,刺入对方的咽喉。然而那些武器仿佛生根了一样,在距离云焕咫尺的地方停住,似乎虚空里有一个无形的结界笼罩在那人全身,让所有外来的伤害无法接近一寸。

那已经闭上的眼睛悄然睁开,冷冷看了一眼戳到眼睑上的刀尖,泛出一丝冷笑,金色的眸子璀璨如火。

“啊?!”看到地上的人睁眼冷笑,士兵们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弃刀返身就逃,你推我挤,惊惶失措,“破军……破军没有死!他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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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焕缓缓从地上站起,却并没有追。然而,天上的迦楼罗却霍然发出了攻击——那座巨大的机械仿佛拥有看穿一切的眼睛,那些叛乱者甚至没有来得及跑下白塔,就被凌空如雨而落的金光全数的钉死在地上!

可怕的是,那些金光在向下刺穿他们身体后,又反射而起,宛如一支支巨大的尖刺、将被贯穿的人举向空中,定住。

帝都上空,登时布满了林立的金色刑架!

叛乱者们的尸体布满了天空,无数血珠从天上落下,血雨浸润了白塔上盛大的婚宴。洁白的花束被染成血红,华丽的金杯里注满了血酒,这一场血雨洒满了在场所有宾客的脸,令那些虽没有参与动乱、却心怀期待的门阀贵族战栗,不敢仰望。

云焕回过头,看到了带着女儿躲在一旁的贵妇人,唇角浮出一丝冷笑。

“呵……多么美丽的婚礼啊。”云焕抬起头,微笑,“岳母大人,你是否满意?”

血雨从天空洒落,那些濒死的叛乱者在头顶扭曲惨叫,宛如修罗地狱。罗袖夫人怔怔地看着沐血而立的军人,眼里露出了恐惧的光芒,嘶哑:“你、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人谋反?你想趁着婚宴集结十大门阀,把他们一举剪除!你……你早就知道酒里有毒,是不是?!”

“当然,”云焕冷笑起来,“愚蠢的人,他们居然还以为毒药会对我有效?”

罗袖夫人的脸色苍白如死,忽地指着他嘶声大喊:“可是,明茉呢?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明茉喝下毒酒去!你……你为什么不阻止?!”

云焕冷然瞥了一眼她怀里的新娘:“那是她自己的事。”

“魔鬼!”罗袖夫人浑身颤抖。

“别、别和他浪费口舌……”身侧忽然有人扯动他衣角,微弱地低语,“激怒他……会被杀……快、快救明茉。”

“景弘?!”罗袖夫人低下头,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爬过来的人,失声惊呼。

她的丈夫伏在她脚下,竭尽全力举起手,手心里握着一粒朱红色的丹药:“这、这是…巫咸大人炼出的药……快、快给女儿试试……”

罗袖夫人捂住了嘴,连连点头,忍住了咽喉里的悲鸣。

景弘……景弘。我一直以为、你是痛恨着我们母女的……这么多年来,你根本不愿意看上我们一眼,可是到了今天,你却愿意这样不顾性命的来保护我们?她俯下身抱起血肉模糊的丈夫,感觉他的身体在怀里逐渐冰冷,忽然身心俱疲。

在遥远的年轻时,他们曾经那样真切而热烈地相爱过,以为可以逾越门第和血统的障碍。然而,这朵纯白的花在帝都腐朽的权势泥土里却终究凋零。那之后,他们都用各自的方法纵情声色,消磨着无爱无望的余生,以为将会对彼此怨愦至死。但是,谁都没有料到,他们之间却还有这样一种结局。

——那已然是上天的额外恩赐。

“对不起。”她低下头,轻声在丈夫耳畔低语,泪水落在他脸上。

凌一直在一边看着这一家人,神色复杂,只是默然俯下身,扶住摇摇欲坠的罗袖夫人。

云焕扔下了片刻前还是他新娘的女子,转身看向白塔顶上那些面如土色的门阀贵族,目光剑一样的扫过人群,有清点羔羊般的得意与冷酷——迦楼罗发出了金色的光圈定了塔顶的广场,所有参加婚典的贵族们,无论是否参与了叛乱,都无法离开!

这里的所有人,今天他一个都不宽恕!

死亡之光如雨而落,将所有呼号的人群刺穿。在杀尽最后一个叛乱者后,迦楼罗的金光终于缓缓熄灭,淅沥而落的血雨也渐渐稀薄,云焕蹙眉:“好了,潇,拿走吧,别挡了我的视线。”

“是。”迦楼罗发出低沉的呼应,被钉死在空中的尸体齐齐抽搐,被抛下了万丈白塔下的大地,激起了地面上一片惊慌的呼喊。

同时,金色的军人在朝阳中抬起了头,对着天地举起了手里的权杖和佩剑。迦楼罗回翔于头顶,整个大陆踏在脚下,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响彻了云霄:“听着,大地上的蝼蚁们!

“如今这个云荒上已经没有元老院,没有智者。我,破军,便是你们的神!

“那些服从我的、忠诚谦卑的奴仆,我可令他得到永生和享乐。而那些心存侥幸、试图挑战我权威的叛逆者,我必追讨他们的罪——三代九族、一个不赦!

“死亡绝不是最后的惩罚——

“我会让你们看见这些叛逆者整个家族的下场!”

冷酷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如雷霆滚滚逼近,整个帝都都在其威慑之下——从铁城到禁城,从平民到门阀,所有人都在这样的声音之下战栗。

作为新娘的远房堂兄,季航在塔顶观礼的人群里,亲眼看见了这一场暴乱被残酷地平息。那样可怕的力量、令他再度感到由衷的震慑。在雷霆之声中,出于某种景仰和敬畏,他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迦楼罗金色的巨翅下。

“季航!”罗袖夫人回过头,赫然看到族里最能干的孩子跪倒,不由失声,“你也要追随他而去吗?!”

然而,云焕这一次只是冷冷俯视着跪倒的人,嘴角浮出莫测的冷笑,并没有如初见时的那样断然拒绝对方——或许是知道一旦要接手庞大的帝国,追随者是不可缺少的,决不能再以个人之力统治天下。

“好,这是你第二次向我称臣了,”云焕抬起了左手,将权杖点在季航的肩头,“我愿意收下你。”

一旦有人带头,更多的人纷纷跪了下去,表示愿意成为他恭谦的仆人。

百年来,沧流冰族有着冷酷铁血的统治,森严明确的阶层划分。所有人都按照制度成长,有不可逾越的阶层和规矩,他们没有神,没有宗教——信仰的,唯有力量。所以,那个驾驶着迦楼罗金翅鸟凌驾于帝都上空的男子,以不容置疑的强悍压到了一切争议和不服,将整个帝都握入了自己的掌心。

破军出世,天下动荡,一个新的时代已经来临。

伽蓝城里风云变幻,然而与之对应的无色城里,却是一片寂静。

大战归来,六部战士重新进入石棺静静沉睡,积累力量迎接新的战斗。一望无际的白石棺材铺满了水底,整个无色城空无一人。激战过后,除了玄之一族损伤颇为严重歪,各部均无大碍,此刻大司命和六王都已经休息。

此刻的水底,安静得如同睡去。居中的光之塔下,有一个白衣女子俯身于地,在聚精会神地缝着什么,银针在纤细的指尖闪烁,伴随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唉,幸亏迦楼罗撞倒了白塔,让你白捡了一个便宜。”白璎将针刺入破裂的躯体,喃喃,“我还以为这个身体、会是最后拿回来的一个呢。”

一具被撕裂成五块的身体正平平摆放着,手脚和躯干各自脱离,仿佛一只散了线的木偶。

“嗯,所以说运气这个东西、确实还是存在的啊。” 一颗头颅待在旁边的莲花金盘上,俯视着皇太子妃飞针走线,百无聊赖,“反正,这次是要谢谢复国军那边——等把这零碎拼凑好了,该亲自去一趟面谢海皇和龙神。”

针在指间微微顿了一下,白璎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叹息:“我看还是不必了。”

“怎么?”他诧异。

“没见赤王奉命去探望,人家根本不见她么?”白璎将躯体和右臂缝合,低头喃喃,“苏摩应该还在养伤,性格又向来孤僻——如果他不愿见人,那你去了只会令事情尴尬。”

真岚耸了耸眉头:“没关系,本来也就很尴尬了。”

“……”白璎哑然,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她的丈夫只是对她眨了眨眼。

“真岚,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想,”她轻轻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嬉皮笑脸,没心没肺,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你告诉苏摩,让他来伽蓝帝都帮我的吧?”

“呃,这个啊……你说,那笙那个丫头拿了我的戒指去叶城,能不能顺利把剩下的那只手背回来?”真岚扯动嘴角,立刻把话题转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那丫头可真是个麻烦货——就算有炎汐陪她去,还是令人担心啊。”

“别转移话题。”白璎有些怒意,蹙眉。

“哎呀,怎么还没缝好?”真岚眼看躲不过,立刻转了另一个话题。

“稍微再等一下。”白璎回答,手上却不停分毫,银色的细针上下飞舞。

“还要再等?我的手脚都僵了……快四个时辰了啊!”真岚愁眉苦脸地抱怨着,动了动僵了的右臂。

“哎哟!”然而刚一动,金盘里的头颅立刻发出了一声痛呼,几乎跳了起来。

“跟你说别乱动,”白璎将针上的细线衔在嘴里,抹去右臂肩关节处刚扎出的一粒血珠,“我正缝到一半呢。你要是乱动,准头一错、这只胳膊可就长歪了。”

“你缝的也太慢了一些吧?”空桑的皇太子嘟囔,“我都摆了一天的姿势了!”

白璎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从没缝过人,所以难免要返工——不过,就算慢,总比把你四肢缝歪了好吧?”

真岚郁闷无比,只有闭上嘴。白璎重新低头,全神贯注地飞针走线,将双腿和右手一一缝到刚找回来的躯体上。

“好了,”半个时辰过后,她低下头,凑过去用牙齿咬断了长出来的一节线,抬头微笑,“你来看看——我缝的还不错吧?”

金盘上的头颅俯身看着地上的那具无头躯体,点头赞许:“不错,如此俊朗伟岸,总算恢复了我当年风采之万一。”

“油嘴滑舌。”白璎捧起了剩下的那颗头颅放到了躯干断口上,小心翼翼地比了一下位置,“好啦,只要把你的脑袋按上去,就算大功告成了。”

“那可得千万小心,”真岚忧心忡忡,“否则一针不准,就要被你毁容了。”

“先坐起来,”白璎推了一下他,“躺着没办法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