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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使命 22 血色将至 · 2

[美]弗朗西斯卡·海格 2019年02月2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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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议院针对我们的保护更加严格了。三天之后,我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还没等吉普来到我床边,两个看守已经在房间里了。其中一个把吉普打翻在地,直到几束火把点起来,他们看清是谁才退到一旁。吉普揉着被看守按在石头地面的半边脸颊,坐到我的床边。

“我要见派珀,”在后一个看守锁门的时候,我要求道,“让他现在就来。”

“你不能告诉我吗?”吉普平静地问。

我摇摇头生气地说:“这不是在选你们俩谁可以拉我的手,这也不仅仅是一个噩梦。这件事很重要。”我无法保持平静,眼睛左右乱跳,好像在试图把梦境存储起来。

“如果我希望你转而梦到一些好事,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了?”他说着凑近我身旁。我的睡衣有很浓的汗味,嘴唇干燥不已。“就像一顿非常棒的早餐,”他继续说道,“或者今年杏子大丰收,类似这样的事情。”

我笑了,但仅仅是快速吐出一口气。我身体稍微放松,倚靠在他身上。他吻了下我的肩膀,但我摇了摇头。“我需要集中精力。”我闭上眼睛,嘴唇快速翕动,但并未发出声音。

“你不能告诉我吗?”

我摇摇头,重复了一遍:“我需要集中精力。”

我们就这样待着,仅仅几分钟后,派珀闯了进来。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我抢先站起身。“阿尔法人要来了,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怎样杀过来。”

派珀没有回头,飞起一脚踢中身后敞开的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把手按在嘴唇上,轻声地说:“我记得你说过,幻象并非如此,没有日期和细节。”

我摇了摇头,眼睛还在不安地跳动着,无法聚焦。

“我看见了,我能够看见月亮,是那么圆……”

“那就不要再说了,别说出来,别告诉我。”

“你不明白,我看到了一切。”我擦了擦眼睛,感觉自己几乎看不见派珀和吉普,就像正在穿过梦境中弥漫的硝烟和鲜血的迷雾,努力寻觅他们的踪迹。

这次是吉普让我安静下来:“你在干什么?”

“没错,”派珀热诚地低语道,“这是你谈判的砝码,不要随便说出来。”

吉普警惕地看了看派珀,然后转向我说道:“他说得对,你需要利用这一点,告诉议院,如果他们让你离开,你就将你看到的告诉他们。当我们离开自由岛时,你再捎信回来告诉他们。”

我压低嗓音,听起来更像是嘘声而不是低语。“听我说,这件事太重要了,不能用来讨价还价。你需要马上通知议院。你还要开始计划怎样撤退,他们要来了,就在……”

派珀用手按住我的嘴唇,以祈求的眼神看着吉普。“让她别说了,如果她告诉了我,我将不得不采取行动。”

“看着我。”吉普说。他把派珀的手挪开,用自己的手抚摸我的脸颊。他弯下腰,将自己的脸凑近我的脸庞。“他们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这没什么大不了,”我的声音响亮起来。“派珀,听我说,赶快带这些人离开自由岛,现在就去准备。月圆之夜他们就会来。”

我们三个人一齐看向窗外,一轮明月隐约可见,接近满月。

“还要过两个晚上,或者三个。”派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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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我肯定地说。

“我们的防守如何?”

我烦乱地摇着头。“很糟。火山口隐藏了你们的位置,从海岸线上看不到。但一旦他们发现了这座岛,火山口就会把你们困住,这你一直都清楚。他们将首先从北边攻来,带着千军万马。你是阻止不了他们的。”

“告诉我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闭上眼睛,聚精会神要将幻象的嘈杂和模糊转化为语言。“街上到处一片火海,人们被困在窗户里。鲜血染红了石头。”

“所以,他们过来是要大开杀戒,而不只是带走俘虏?”

“那样说不通,”吉普说,“各地的阿尔法人也将大量死去,他们自己人也会反对的。”

我紧闭双眼,幻象中的画面不断闪过,拒绝减慢速度,也没有任何理智或次序。“他们将会把一些人带到船上,”我说,“其余的人都将被杀死。”我抬头看着派珀。“这太疯狂了。难道你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我希望我能说没有,但是如果他们找到了我们,他们将会发表声明。他们要彻底消灭欧米茄抵抗力量,即使以付出阿尔法人的生命为代价。”

我点点头。“在幻象中就是如此。那些人都非常狂暴,他们知道这样也会杀死阿尔法人,但是他们不在乎,或者他们在乎,但是却归咎于我们,好像是我们给他们增加了另一重负担。”

派珀大步走向窗口。“敲响警钟,”他向下面的守卫大声喊道,“马上去做。”

在黑文镇的塔楼上,有一口巨大的钟,在城市大门开启或关闭之前都会敲响。在温德姆的城墙上放风时,下面城市里不时有钟声传来。但是这里的钟声,一点也不像我记忆中那些旋律优美的声音。首先这里有一口大钟悬在塔楼上。它打破了黎明的安宁,将之击得粉碎。这是带来灾难的声音,每次低沉的敲击声都会在我的肺里回荡。其他的钟应和着,钟声充满整个要塞。接着,下方的城市则以每家每户之间的呼喊声、锅碗瓢盆的敲击声予以回应。金属撞击的声音迫切而刺耳,听起来就像在新霍巴特时,一个孩子穿过厨房时打翻了一堆平底锅。嘈杂的声音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充满整个火山口。

“他们马上要开始疏散了,”派珀在一片嘈杂中喊道,“我必须去向议院解释,还要准备一下布防。”

“我们不能与他们开战。”

派珀点点头。“他们会带两倍于我们能召集的兵力过来,训练有素,给养充足,武器精良,各方面都比我们要强。”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左肩,咧嘴笑起来,“但是我们的卫士更熟悉这里的地形,我们能拖延他们一段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道,“我们不能与他们开战,不是因为他们会赢。我们不能开战,是因为这场战争没有赢家。你们杀了他们任何一人,也就意味着我们中的一个在某地死去。”

“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们现在关心的只有这座岛,关心他们来杀我们的时候,这里会发生什么。”

“那样的话,你将只能看到事情的一半。”

他摇了摇头。“我只能对这里的人负责。如果议会发现了我们,我们没有指望守住这座岛。现在一切都完了,但是,我们能争取时间让更多的人离开。”

“你有足够多的船装下他们所有人吗?”吉普问。

“差得很远,你在讨论几十年后才可能达到的目标。事实上,我们的舰队规模很小,最大的两艘船仍在西方远航。如果我们敢于尽可能地满载,仍然需要两个来回,才能把那些无法作战的人撤走。”

“那需要多长时间?”

他早已望着窗外,在火山口边缘树木的侧影中辨识着风向。“如果幸运的话,我们能够在两天内完成两次疏散。但是,风虽然能够帮助我们尽快返航,同样也能帮助议会的舰队尽快赶来。即使我们疏散了那些不能作战的人,仍将有好几百人滞留岛上。”

我再一次看到了梦境中的幻象,到处都是鲜血。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自由岛将因此血流成河。

派珀离开了,再也没有跟我说话。在把门关上之前,他转身面向吉普说:“你要看好她,别让她做蠢事。”

在锁上的房间里,我们看着整座岛都行动起来。当太阳完全升起时,钟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军械库和铁匠铺传来的响声,长剑和巨斧堆在一起,被磨得更加锋利,然后分发下去。穿着蓝色制服的守卫搬来横木以加固大门,矮处的百叶窗被钉紧,锤子的敲打声在清晨的空气中颤动。与此同时,城市里开始变得空荡荡的。首先离开的是小孩和老人,以及身体过于残疾而无法战斗的人。有些人被抬走,还有一些拄着拐杖。人们没有时间带走财物,船上也没有地方装,只能匆忙捆上几包食物和水瓶。也没时间痛哭流涕了,即使最小的孩子都迅速而安静地走着,在带路的守卫催促下撤离。那些不得不等待第二批启航的人被领到要塞,万一在我们的船返回之前议会舰队已经抵达,这里还能庇护他们一阵子。

这像是一场错综复杂的演出,吉普和我都没有参与其中。我们手拉手站了几个小时,看着他们大批离开。我们深深感到无助,而我在幻象中见到的景象加剧了这种感觉。很难想象,在我们下方展开的费尽心思的准备工作,究竟能否改变我已目睹的一切,当我闭上双眼时,仍能看到那残酷的画面,火焰照亮了血迹斑斑的地面,隧道和狭窄的街道里弥漫着浓浓的烟雾。

我们看见三名守卫在火山口边缘竖起一根原木旗杆。

“这与整个‘秘密避难所’太不协调了。”吉普指出。

“这已无关紧要,他们就要来了。他们知道怎么找到我们。”

我想起议院大厅里的挂毯,在其他的战斗中,或许人们在昂贵的面料做成的镶边旗帜下作战。相比之下,这个旗帜显得很简陋,不过是一张床单,上面画着欧米茄标志,以水手们用来修复船体的柏油绘成。它被绑在一艘旧船的桅杆上。在疾风中,守卫们奋力固定住旗杆。

“面对即将到来的入侵,派珀还让他们花时间来做装饰?”

“这不是在浪费时间,”我说道,“议会舰队到来时,这面旗帜将首先进入他们的视线。它是在传达一种讯息。”

“至少比那些危险的山羊更有效。”吉普说道。

守卫们把旗杆入岩石缝隙中,又用一堆石头加固在上面。

“风这么大,这面旗帜坚持不了两天。”吉普说。

我没有回答,只有那面临时做成的旗帜在风中噗噗拍打的声音。我们两个都不用说出口,因为我们都知道,两天之后,一切都将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