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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死地 第五十八章

Priest2018年07月0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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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桓才刚把手洗干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突然被南山一把拎住衬衫给拽了起来。

褚桓:“吁——这件再坏了我没的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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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已经没人管他有没有换洗衣服的问题了,褚桓被败家的南山拖着跑了一路,发现众人仿佛都忘记了那随时岌岌可危的山门,一同张望向一个方向,远远地互相传递着哨声。

褚桓莫名其妙:“怎么了?”

“山门关闭了。”南山说。

褚桓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想明白“山门关闭”是个什么概念:“就是说大石门那里没人守着,小怪兽们也进不来了对吗?那不是挺好的吗?”

南山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山门关闭的时候,通往另一侧的内门可能会打开,明白了吗?”

褚桓想起他初见鲁格并且险些打起来的时间地点,沉默了几秒,明白了。

然而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闭合的山岩,只见那山石对齐处,是鬼斧神工的天衣无缝,青石森严,任凭山门尸横遍野,它也岿然不动——山门是什么?不就是一块大石头吗?

为什么会这么智能?

褚桓忽然有一个感觉,这座山好像是有生命的。

这念头甫一冒出,他就是一愣,继而,他发现自己这样想也是有道理的——褚桓记得袁平说过,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守门人就是这座山本身,既然神山圣水能生出人来,那么“山有生命”这个观点是绝对说得通的。

褚桓机械地被南山拖着走,心思已经漂浮到了很远的地方,他这个思路一打开,突然把自己想得遍体生寒——如果山有生命,那世界是不是也能有生命?

所谓的“陷落地”、“死地”,会不会也是一种生命?

褚桓正思绪纷飞,忽然,拽着他的脚步一顿,他们已经到了山门附近的山洞里。

鲁格一刻不停地继续往里走去,很快穿过了圣泉,圣泉荧光依旧,褚桓总觉得它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但究竟怎样他没来得及观察清楚,只及匆匆瞥了一眼,就被南山拽走了。

再往里,就是褚桓没进去过的地方了,这里的山洞漫长而蜿蜒,虽然并不狭窄,却仿佛走不到头似的,带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压抑感。

最初的混乱、惊喜亦与紧张此时已经全然过去了,两个族长飞快地恢复冷静,南山拉着褚桓越众走到鲁格身侧:“那边如果开了,你打算怎么办?”

鲁格恢复了他那冷冰冰的水鬼脸:“不怎么办,把你们那群老弱病残都送走,我们继续守在这里。”

南山脸色一沉:“你说得是什么话?”

“没别的意思,”这个鲁格大概真是受了南山那滴血的影响,尽管说话依然直愣愣的,却好歹知道生硬地解释几句了,“陷落地肯定已经逼近了山脚,这个时候山门不正常的关闭,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万一内侧的门真的开了,你们就尽快离开——也许它以后再也不会打开了。但是我们守门人是不能离开大山的,你懂吗?”

南山没有回答,鲁格没有回头。

好半晌,鲁格叹了口气,声音微微软了下来:“你们守山人拖家带口的,我其实知道你的难处。”

南山喉头动了动,仿佛心里一点微酸处猝不及防地被人点中。好一会,他才低声说:“还没到说这个的时候,走吧。”

两个族长在前,轻车熟路,走得飞快,突然,那细长如甬道般的小路走到了尽头,视野豁然开朗,一束光闯进人眼里,褚桓伸手挡了一下,同时他抽了一下鼻子——有一股味道。

其实那味道没什么稀奇的,仔细一分辨,好像就是山洞里经年潮湿的泥土气味。

有的潮湿让人感觉有霉味,有的潮湿是腐烂味,这里却让他有一种……前面长满了漫山遍野的嫩芽的错觉。

可实际上前面却什么也没有,只是个山洞。

本应该黑乎乎的山洞里不知从什么地方透进了一束光,将那一片地方照亮,像个天然形成的天井,四下是光秃秃的岩石,地面的材质却十分诡异,仿佛是一块大得惊人的天然水晶,又像是隔壁圣泉的固体版本,也散发着那种乳白色的荧光。

人站在上面,低头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还是磨皮版本,再糙的模样,这么一照也显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褚桓低声问:“这是……”

南山:“嘘。”

只见鲁格上前一步,迈步踏上了那块大水晶,随着他的脚步,坚硬的水晶表面上绽开水波一样的纹路,此时褚桓对各种奇景已经见怪不怪,就见那鲁格族长行至大水晶中心,浑身上下被那荧光照得熠熠生光,像个八音盒上跳舞的假人。

鲁格深吸了一口气,跪了下来,口中喃喃有声,唱歌似的哼出了一段遥远的祭词。

所有人不由得随着他的声音屏息凝神,但是五分钟、十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过去了,“水晶”表面上的涟漪已经散尽,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鲁格神色一变,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远远地冲南山摇摇头。

南山:“所以山门这一侧没有开。”

那一头关了,而这一头没有开,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被彻底地困在了这座山上。

那一刻,南山的表情与其说是“失望”,还不如说是“释然”,他平静地转过身来,淡定地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指挥说:“都回去吧,十个人一组,从现在开始大家半天一班,别离开山门。”

鲁格从巨大的水晶表面上走过来:“走,跟我上山一趟,我要去见长者。”

没等他们上山,长者大概是通过某种未知的封建迷信方法,已经感觉到了山门的异动,等他们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就发现那山羊脸的老东西已经等在那里了,不知道他那么大年纪,是怎么一步一步地从山顶上爬下来的。

长者随身还带了个护卫——没有他拐杖高的小秃头。

山洞口一群人围成了一圈,长者正声嘶力竭地用拐杖敲敲打打地支使着周围的人:“快快快!哎你给我让开,别碍事……药呢?不行,不够!加量加量!”

南山他们拨开人群,大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大山,褚桓已经不想掐算大山一年到头有几天是身上不带伤的了,小伙子那双眼睛正在汩汩的冒着黑血,不用问,明显是食眼兽伤的。受伤这回事,大山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伤药已经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了,还在那一边抽气,一边指点别人。

一听见南山的声音,大山立刻伸手摸索了几下,一翻身起来抓住了南山的裤腿:“族长!”

鲁格凑过来看了一眼他的眼伤:“山门不都封闭了么?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大山:“我到高处瞭望去了,鲁格族长,我看见了陷落地。”

这年轻人居然拼着眼睛不要,来了一次登高望远,众人一时都不知是夸他好,还是骂他好。

褚桓半蹲下来:“你看见了?那边界恐怕就不在山脚下了。”

大山:“不在山脚下,太近了。”

长者没轻没重地扒过他的肩膀:“在哪?还有多远?”

大山:“不到十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了下来,唯有只剩下一只眼睛的鲁格忽然开口说:“我瞥见食眼兽的时候,还没在山门外看见陷落地的形迹。”

它在高速的移动。

是因为这样,山门才关闭了吗?

就在这时,原本在褚桓身边无所事事地绕来绕去的毒蛇小绿忽然直起上身,对着天空的方向做了一个又像攻击又像恐惧的动作,褚桓顺着那方向抬眼望去,只见山坡上守门人豢养的大雕原本绕着山脚盘旋,忽然,其中一只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唳声,不自然地打了个弯,笔直地摔到了山门之外。

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

这些天空杀手一般的猛禽扑簌簌地在山岗地面上落满了,鹰爪不安地叨着地面,那瑟瑟发抖的模样,简直已经成了一群鹌鹑。

不知谁喃喃地说了一声:“来了……它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全阴沉了下来,站在山门里的人们全都看见了,那漫无边际的阴翳在逼近,如天光云影一般无可抗拒。

所有活着的生物……人,毒蛇,巨蟒,大雕在面对那道不知名的阴翳时,全都泛起来自骨子里的恐惧,整个山岗在那一瞬间死寂一般地鸦雀无声。

“我们要被吞下去了!”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可是在这巍峨的阴影之下,谁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人们身后爆出了一道强光。

褚桓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好半晌才缓过来,他回头一看,只见以那山的某一个角落为中心,散发出如中天日头一样的白光,强得近乎灼眼,将整座山笼罩在了其中。

那是……圣泉吗?

圣泉发出的白光如同一把负隅顽抗的尖刀,死死地扛住了山门外头的阴翳,大气也不敢出的人们方才回过神来,胆战心惊地站在光与阴翳的交界处,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一个开口的人是南山,南山的声音不自然地压得降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似的,急促地说:“背着长者和安卡拉伊耶,所有人,现在立刻撤回到山洞里,快!别在这里逗留。”

一个守山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一边本能地遵从族长的命令回撤,一边不解地问:“族长刚才不是让我们十个人一组巡视山门吗?”

鲁格:“还巡视什么,你们没发现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吗?”

听见这句话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方才有无数企图爬进山门的野兽和怪物不断地用身体冲撞着山门处的山石,由于数量太多,纵然隔着厚重的山石,这边也能听见那闷闷的撞击声和咆哮声。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和他们浴血奋战了一天一宿的敌人们仿佛一瞬之间全部消失了,山门那头一片死寂。

不,是整个世界一片死寂,这座山如同末日洪水里的诺亚方舟,岌岌可危地载着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活物。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宁可面对一群致命的食眼兽,也不愿意身处这样的“安宁”里。

两族人飞快地撤回到守门人日常休息的居住地里,这里靠近圣泉,白光仿佛还要强烈一些,纵然身在山洞,却好像置身艳阳天下,多少让人有了一点安全感。

众人以两个族长和长者为中心,聚集在了一起,褚桓自认为是个没什么发言权的外人,因此抱起小秃头,拎起毒蛇小绿,自觉找了个墙角坐下,将自己划定在吉祥物区里。

长者丝毫不顾念族人们六神无主,直入主题地开了口,说:“我听说山门关闭了却并没有倒转过来,这不是个好兆头——神山之所以成为神山,是以山门为依托,以我族人血肉为媒介,沟通两端——现在门扣死了,神山圣泉总归会变成无源之水,顶多能阻挡一时的陷落,我们剩下的时间恐怕是不多了。”

鲁格:“你的意思是说,留给我们等死的时间不多了。”

长者似乎觉得这位守门人族长太简单粗暴了一点,吧嗒了一下嘴,觑着族人们惊慌的神色,正打算开口圆一下,就听见袁平在旁边说:“那怎么办?水晶门能砸开或者炸开吗?打碎了是不是就能回那边了?”

长者:“……”

守门人的简单粗暴真是一脉相承。

“放屁,”长者说,拎起拐杖来在袁平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老态龙钟地咳嗽了几声,沙哑地说,“圣书上早预料到了这一天,我们走向无法逆转的衰败的时候,唯有渡河而来的人是唯一的转机……”

这话成功地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了褚桓身上。

褚桓盘起腿,将小秃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坐正了些,在众人的目光下显得有些局促地干咳了一声,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但他其实也没回过神来,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褚桓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话说得太干,容易加重群体性的焦虑,说得太满,万一……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呢?

这个度颇为不好拿捏,但是褚桓还没来得及开口,南山却忽然说:“如果只能是有人进入陷落地,才能找到那一线生机,那我和他一起去。”

南山一句话好像热水溅入了油锅中,在场众人立刻一片哗然,好一会,最先反应过来的小芳愣愣地看着他:“族长,你说什么?”

南山神色淡定:“我和他一起走,这边有什么事你们听长者和鲁格族长的。”

鲁格看了他一眼,用刀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没出声。

“可是……”

南山目光四下一扫,笑了笑,把人家那句“可是”堵回到了肚子里,他在众目睽睽下走过去,将褚桓从地上拉了起来:“休整一晚,明天我们就出发。”

“族长!”

“族长等等!”

南山没有等,也没有迟疑。

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几乎有种挣脱了什么的自由感。

南山一把拎起缠在褚桓身上的毒蛇,抬手将那呆呆的蛇囫囵个地抛给了一边的鲁格,然后把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褚桓不由分说地拉走了。

褚桓:“等……”

他还想就“关于陷落地的一百零八种猜想”跟长者讨论一番呢,以及他还没来得及问那天给他托梦的中年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南山:“我带你去完完整整地看看我们以后要回来的地方。”

褚桓一愣。

“你是我们族里的人了,”南山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鲁格看着被南山丢过来的近百斤的大蛇,毫不犹豫地侧身闪开了,任凭小绿“咣当”一下砸在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发出愤怒的“嘶嘶”声。

旁边一片人都在不知所措地叫着南山,唯有袁平呆了一会,一蹦三尺高地站了起来:“那我也去!”

鲁格眼疾手快地用刀柄在他脚下绊了一下,袁平踉跄了一下,好悬摔个大马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又被他们族长用刀背压住了肩膀。

鲁格不轻不重地说:“坐下,没你的事。”

袁平:“可是……”

鲁格低头对毒蛇说:“让他别乱跑。”

小绿很快忘记了方才的一摔之仇,从善如流地爬向袁平,三绕两绕绑住了他的腿,谄媚地抬起三角脑袋,充满童趣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守门人,成功地给他画地为牢。

这一宿眨眼间就过去了。

临行,褚桓整理自己的道具,发现除了眼镜、短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小核桃以及一把弓箭之外,基本上没什么能带走的了。

小芳将族长权杖双手捧给南山,同时一低头,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族长,我也要去。”

此言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青壮年的守门人越众而出:“族长,我也要去。”

连蒙着双眼的大山都焦急地摸索出来:“族长,我……”

他情急之下摸错了方向,被长者用拐杖按着脑袋推回了人群里。

小芳眼眶通红:“我们守山人没有被圈在山头上做缩头乌龟的道理,族长,你不是说,就算是死到临头,也得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南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褚桓却大喇喇地摆摆手:“都跟着凑什么热闹?”

说完,他抬手接过春天手里的干粮,迎着春天大姐欲言又止的目光:“姐,我那烤肉架子送给你了,等我回来,别忘了开发新的酱料——别让袁平碰。”

袁平阴森森地在他身后说:“我犯得上吗?长者找你说话。”

褚桓一回头,只见袁平背好了弓箭,手里攥着一根长柄的大刀,身后还背着行囊,是要出远门的模样,守门人们齐刷刷地走过来,鲁格一只眼包扎着,肩上担着毒蛇,目光扫了褚桓一眼,甫一路面,他就十分有分量地压住了全场的嘈杂。

“我跟你走,”鲁格不由分说地做了决定,“其他人去了也没用,都留下。”

这话毫不留情,一出口就把所有慷慨悲歌的理由全掐死了,守门人也好,守山人也好,谁也不敢当着鲁格的面标榜自己“有用”,只能面面相觑地全都闭了嘴。

他们两族内部的事,褚桓没有插话,径直跟着山羊脸的长者走到了一边,长者看着他,好像总是不高兴的老脸上神色终于松动了下来,两人离开人群走出老远,长者才说:“先祖如果知道有一天,我族人的生死命运竟然要由一个外人去冲锋陷阵,大概会气得活过来,你要是现在后悔……”

褚桓懒洋洋地说:“我又不是做白工。”

长者胡子一翘。

褚桓毫不客气地说:“我准备拐走你家族长,这些日子你要是闲得没事,就再培养一个吧。”

长者眼角一抽,好像是行将吹胡子瞪眼瞪眼的先兆,褚桓已经做好了挨两拐的准备,可是等了半天,长者却只是透过那双浑浊的老眼,肃然无声地打量着他。

“我们的前一任族长,时机与环境刚好,等来的人却不对,”长者说,“这一任的族长比他阿妈运气好一些,你却来得不合时宜。”

褚桓:“我没觉得自己不合时宜。”

非但没觉得自己不合时宜,他反而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候,纵然就这么死了,也算是求仁得仁,不能说悲惨了。

长者的山羊脸却正色下来,摇了摇头,沉声说:“那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下一件事,如果你觉得此时是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那我劝你最好别进陷落地。”

褚桓一愣。

长者:“你们那里有一个词,叫‘盛极必衰’——没有人知道陷落地是什么,将人吞噬到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逃出来的,但是我族多年在这里,我心里隐隐一个猜测。”

褚桓:“什么?”

长者:“强大的人太多了,他们通常都不会被困在自己的低谷,你懂吗?”

长者看着他,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拐杖,站在无风无雨的山间,舒展眉目,将拐杖杖头在褚桓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仿佛烙下了某种祝福。

“去吧。”他说。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褚桓忽然想起来,“长者,有一个人,应该是你们守山人,男的,看起来有四十来岁,个子很高,手指有一点畸形……”

长者蓦地睁开眼,一把抓住褚桓的肩膀:“你在哪见过他的?”

“梦见的,”褚桓说,“他是谁?”

长者沉默半晌,拐杖轻轻地敲打着地面,他眉尖微微耸动,显出某种风烛残年般的感叹,好一会,才说:“那是……我的父辈了。”

“他名叫吉齿古,意思是‘长刺’,是那一代人里族里首屈一指的勇士,有一次野外遭遇食眼兽,他的妻子死在了那次战斗里,从那以后,他就有点疯了。”

褚桓:“疯了?”

长者:“他孤孤单单地自己生活了几年,疯得越来越厉害,有一次山门转到这个世界,他留了字条离开了,说是去了陷落地,从那以后,没有人再见过他。”

褚桓:“没有音讯?”

长者皱着眉,仔细追忆了片刻,而后摇摇头:“没有——对了,我小时候时常到他的院子里玩,他疯得厉害的时候,跟我说过几句话。”

“什么?”

“他说‘陷落地是一个意识,叫人什么都不能想’。”

褚桓皱起眉,飞快地在心里将这句话掰开揉碎了想了半天,犹疑不定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长者:“疯子的话谁知道?”

这时,守山人与守门人似乎都已经交涉完毕,好像是要出发了,小芳突然崩溃似的跪下来,抱着南山的腿大哭起来,而鲁格一脸水鬼似的漠然,没有喜怒哀乐似的站在一边,旁边的袁平远远地冲褚桓挥着手,大意是“说完了没有,你快一点”。

褚桓再无法从长者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背着那句表意不明的话,心事重重地向着他们走了过去。

最后,四个人——南山,褚桓,鲁格,袁平,踏上了即将通往未知死地的路。

袁平看着死死关着的山门,忍不住问:“我们怎么走?”

南山想了想:“上山吧,从山门上面爬过去,找一根绳索……”

他话音没落,熟悉的震颤与“隆隆”声响起,几个人都吃了一惊,只见那紧闭的山门好像听见了他的话一样,忽然自己打开了,门那一边,尸山血海荡然无存,只是一片茫茫的阴霾,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南山点着了族长权杖,冷冷的火光亮了起来,他像是秉烛夜行般地将它举起来,走在了最前面。

身后响起窸窣的脚步声,褚桓回过头去,只见两族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站在他们身后,族人们每个人手持一根点着的骨头,沉默无声地目送他们离开。

萤火点点,满山遍野。

南山:“走吧。”

 

共 37 条评论

  1. 匿名说道:

    哈哈哈

    1. 贺朝夫斯基的谢俞斯多夫说道:

      借个楼,话说没人心疼小绿嘛?摔得那么疼的……

  2. 匿名说道:

    有删减 少了南褚立婚誓

  3. 君有疾否说道:

    的确少了

    南山一路拽着褚桓往山上跑,走得并非寻常路,如果不是褚桓每天早晨跟袁平上演一场林间追杀战,估计早就被他转晕了。

    一路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南山就径直将他带到了半山腰的一个天然溶洞里。

    这里人迹罕至,洞口旁生长着几棵畸形地大柳树,柔软的树枝仿佛门帘一样垂在两侧,里面似乎隐约有光。

    褚桓探头看了一眼,抬脚要往里走去:“什么东西在发光?”

    南山却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南山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神采。

    褚桓看了那幽深的山洞里神秘的光晕一眼,又看了看南山,心里顿时有了某种猜测,他喉咙蓦地一干。

    “这就是我族人定下婚约的地方。”南山一只手捧起他的脸,手指捻过褚桓的头发,仿佛爱不释手似的逡巡良久。

    掌心的薄茧擦得褚桓有点痒,然而他没有躲,因为皮肤上的痒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痒的。

    “守山人的约定是一约定生死的,”南山说,“可能和你们那里不大一样,只要定了,就终身不能悔改,永世不能违背。”

    他忽然后撤一步,单膝跪了下来,抓着褚桓的手,将他的手心朝上。

    “求你,”南山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褚桓,“给我。”

    1. 楠楠和嬛嬛说道:

      是的谢谢天使!
      “求你,给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史上最简洁最动人之表白啊!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我死灰复燃的少女心简直要酥爆了!

  4. 君有疾否说道:

    还有,这是其他网站的59章
    南山一跪下,褚桓隐约就有了预感,但等到南山真的仰头看着他说出来的时候,褚桓的脑子里还是“嗡”的一声。

    以前他觉得“心花怒放”这个词,就是文艺地描述一个人是如何美得屁颠屁颠的。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是写实地形容一个人是如何需要速效救心丸的。

    褚桓的喉咙动了一下,整个人在原地晃了晃,词穷了。

    于是他干脆什么也没说,弯下腰捧起南山的脸,给了他一个不怎么炫酷也不怎么有技术的吻,他就是无意识地想亲这个人,一想起南山马上就是他的人,背后是摇摇欲坠的悬崖也好,是凶残得颇为时髦的世界末日也好,褚桓就全都抛诸脑后了。

    一口热气从褚桓的胸口涌上来,熏得他眼眶有些热,他觉得自己有点现眼,好像几辈子没谈过恋爱似的,连忙眨了两下眼睛,摸摸索索地企图归位到自己风流倜傥的形象上,他露出一个有点四不像的笑容,艰难地找补:“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抢了我的词呢?”

    南山转身拉他走进了小溶洞。

    这守山人的“民政局”设施甚是简陋,活的办事员就不指望了,连个泥土的神像也没有,正中间依然是一块大白石头,被人为地立在那里,好像山的化身。

    南山:“把手放上来。”

    大白石头以前可能是生在水里的,光滑如磨,白玉似的,有说不出的透亮,褚桓把手放上去的时候,居然奇异地感觉到它是温暖的。

    他还没来得及表达惊诧,南山就忽然从身后搂住了他,抬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南山的掌心按上来的一瞬间,褚桓蓦地感觉到了一种近似心跳的搏动声,有力的从石心里传来,南山微微低头,将下巴垫在褚桓的肩上,闭上眼睛,神色虔诚,无声地念诵着一段仪式似的祷文。

    完事以后他侧过头,轻轻地在褚桓颈子上咬了一下,不疼,南山没有用力,他小心翼翼地用牙尖磨着脖颈间的嫩肉,只在那留下了一排非常浅的牙印。

    随后南山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垂下眼睛,大大方方地偷笑起来。

    褚桓:“你跟它说了什么?”

    南山摇摇头,只是傻笑,不回答。

    褚桓:“这个仪式算结束了吗?”

    南山的目光恋恋不舍地在他脖子上的牙印上转来转去:“还应该有什么?”

    褚桓:“洞房啊。”

    南山:“什么是洞房?”

    褚桓双手插兜,以示自己并没有动手动脚,不算个彻头彻尾的流氓,眼神却十分不老实,目光落处全都是非礼勿视的地方,露骨地在南山身上扫了一圈,坏笑起来。

    南山被他看得感觉自己的四肢全都长得多余,不知道往哪放了,全身上下、劈头盖脸地红了起来。

    褚桓对南山见色起意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些桃色幻想,但幻想得通常并不深入,他其实自己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一个男人有什么*上的交流,他半死不活混日子的时候,连跟自己都懒得“交流”。

    可南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纯天然无污染的干净,褚桓明明知道他们马上要出发,马上要去死地,什么都来不及做,还是忍不住放放嘴炮过把瘾。

    据说有个研究调查表明,一个人幸福指数和他废话的多少是呈正比的——那么算起来这大概是褚桓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所以他的嘴也是日复一日地贱了起来。

    南山的局促羞涩让他欣赏了好一会,褚桓决定宽大为怀,先放他一马,转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洞房今天可能来不及了,酒总该……呃?”

    褚桓万万没想到,他这台阶才下了一半,居然被南山釜底抽薪地搬走了梯子。

    褚桓一句话说了一半,突然被南山蛮力抵在了大石头上,南山低头叼住他脖颈上被咬出了牙印的地方,灼热的鼻息一下一下地喷洒在褚桓的皮肤上,滚烫的掌心捏住了他的侧腰,三下五除二地就挑开了他的衬衫下摆。

    褚桓:“……”

    这个变故让人颇为措手不及……他作为一个为人正经的成熟男子表示受到了惊吓。

    南山像一只急于确认领地的雄兽,尽管生涩又毫无章法,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某种原始的侵略性,他紧紧地扣着褚桓的手腕,仿佛还是没有安全感,非要将人完全禁锢在自己怀里不可。于是南山手臂一收,把褚桓整个人抱了起来,让他双脚悬了空,只能撑在自己胳膊上。

    褚桓本能地伸手抓了一把身后的巨石,不计代价地用腕力把自己吊了上去,微微往后一仰,看似游刃有余地挑了个巧妙的角度,从南山怀里滑了出去——实际完全未经思考,纯属下意识动作,根本还没回过神来。

    他衬衫的扣子已经被扯开了大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胸口,褚桓一身冷汗,瞠目结舌地想:“这是什么情况?”

    南山一顿,目光在褚桓的胸口上扫过,仿佛是有些赧然,轻柔地拉了拉褚桓的衣领。

    他尽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低着头,有点语无伦次地小声说:“我……我就是太高兴了,有一点激动,但是明天还要去陷落地……我没想怎么样,真的。”

    说完,南山飞快地看了褚桓一眼:“不用怕。”

    那双眼睛尽管充满了直白的欲/望,却依然不明原因地显得很清澈,搞得褚桓一时间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显得十分龌龊,只好无言以对。

    南山试探地凑过来,轻轻地在褚桓脸上碰了一下,这一次他仿佛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克制,一触即放,喃喃说:“在神山面前发了誓,你以后就是我的了。”

    褚桓无奈地捋了捋他的长发,从石头上滑下来:“有酒吗?”

    “有。”南山说完,转身往山洞外面走去,不一会,他就不知从哪挖出了一坛酒,然后又到山洞里面找出了一个小竹筒,仔细地灌了一竹筒,将酒坛放了回去,“明天要走,今天晚上就这一筒,不许多喝。”

    两人靠着石头坐下,中间隔着一个十几口就能喝空的小竹筒,一人一口地分了——传统民俗里是讲究喝交杯酒的,可惜没法交,因为此地太简陋,只有一个杯子。

    “我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很怕这个地方,”南山说,“后来听长者提起,说是我阿妈对我阿爸下手之前,抱着我来过一趟,事情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是不好的印象一直都在……后来当了族长,有时候要替族人们见证婚约,不能推辞,没办法,这才慢慢对这里熟悉了起来。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来这。”

    褚桓:“我只有个养父,没有妈,一开始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女人,不过人家一看他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没什么钱,长得还丑,就没一个愿意跟他地,所以他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直到我长大工作了,他才跟一个阿姨结了婚……不过那阿姨没跟他过几年,就得了一场大病去世了,算命的说他可能是克妻。”

    南山握住他的手,褚桓忽然笑了:“不过照这么说还挺巧,咱俩都是无亲无故的孤儿一条。没事,以后我疼你。”

    竹筒里的酒还剩一口,南山倒进嘴里,想了想,凑过去渡了一半给褚桓,守山人那味道奇葩的酒突然甘冽了起来,回味变得绵长无比。

    酒有那么多的种类,什么白的,红的,农家自酿的,世界名牌的,褚桓以为自己都快要尝遍了,多年来,他喝得舌头麻木,也没有喝出什么好赖来……而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酒。

    那酒香顷刻间弥漫到他的四肢百骸,一口就醉了。

    醉了的褚桓从兜里摸出了一小截炭,在溶洞里寻摸了一块板子似的白石头,一边听着南山难得健谈地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一边在石板上勾勒着流畅的线条。

    他果然有些素描功底,工具这么简陋的情况下,居然也三两笔地勾画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南山来,随后他想了想,又在旁边补充画了一个自己——充满了美化的水分和艺术加工。

    南山凑过来,有些惊喜地问:“这是我吗?”

    褚桓点了点头。

    南山爱惜地伸手摸了摸石板的边框:“旁边的这是谁?”

    褚桓:“……我。”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明知故问:“怎么,不像吗?”

    完全没看出来的南山闻言一顿,心里叹气,却又想惯着他,于是违心又艰难地拗出一副赤诚的表情:“……像。”

    褚桓就心满意足地把这张无比走形的素描合影立好,自觉像个永久登记的结婚照,自己也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才华横溢来。

    可惜时间总不能做匀速运动,不快乐的时候漫长得没头没尾,快乐的时候却短暂如一个句号,叫人还没来得及看分明,就已经戛然而止。

    这一宿眨眼间就过去了。

    清晨的生物钟将褚桓叫醒,他发现自己还枕着南山的胳膊,南山也不怕胳膊麻,一动不动地任让枕了一整宿。
    (接下来就是出发了)

    1. 匿名说道:

      亲是哪里看的全文?

    2. 读者说道:

      同样表达感谢楼上君

    3. 说道:

      谢谢楼上的兄弟,您真是个好人!

    4. 匿名说道:

      感谢?楼上的小可爱,改日换网站再看一遍

    5. 66666说道:

      楼主就是雷锋本人!

    6. 匿名说道:

      感谢楼上的天使呐~~

    7. 啊啊啊啊啊说道:

      啊啊啊啊啊啊 天哪 你真是太好了 ❤️❤️❤️

    8. 匿名说道:

      好人啊啊啊w(゚Д゚)w
      感谢感谢Thanks♪(・ω・)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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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匿名说道:

      不明白为啥要删掉这段 又不是车 删得毫无道理 。
      谢谢亲 ???

    10. 匿名说道:

      真的删得太多了,删了反而奇怪

  5. 匿名说道:

    这是删减的?靠 哪里有全文啊!

  6. 匿名说道:

    感谢楼上发文的小可爱。南山那句“没事,以后我疼你”,简直暖死了好吗!!

  7. 白银六卫说道:

    感谢楼上!果然不能错过评论区!
    再次表白湛卢!

  8. 匿名说道:

    感谢楼上的天使呐~~

  9. 匿名说道:

    楼上的是天使~~!

  10. 机长说道:

    感谢楼上君同志!好人一生平安

  11. 楠楠和嬛嬛说道:

    “强大的人太多了,他们通常都不会被困在自己的低谷,你懂吗?”
    唔……颇有深意啊,一时难以猜透,求哪位大佬来解说一下?(难道是指强者不会为自己所困,而会为自己最在乎的,最挚爱的所困?)

    1. 道华说道:

      不会被困在低谷,却会沉浸在自己的巅峰

    2. 顾帅的甲胄说道:

      我觉得它的意思是
      “强者只会被困在自以为是的成功(也就是楼上说的巅峰)之中”
      嘿嘿,话说褚桓南山两人都释然了,不会再被困住呐!

    3. 顾帅的甲胄说道:

      我觉得它的意思是
      “强者只会被困在自以为是的成功(也就是楼上说的巅峰)之中”
      嘿嘿,话说褚桓南山两人都释然了,不会再被困住呐!!

  12. 楠楠和嬛嬛说道:

    不能碰之怪、不能听之音,不能看之兽、不能尝之花、不能闻之骨……不能想之地。
    甜甜其实在褚桓烧花的时候就铺垫了陷落地的真相啊……不愧是“草蛇灰线,绵延千里。”
    日常表白皮大~

  13. 匿名说道:

    我想问一下ky是什么意思

    1. 不可言说的某某说道:

      ky
      就是指没眼力见、不会按照当时的气氛和对方的脸色做出合适的反应
      ؏؏☝ᖗ乛◡乛ᖘ☝؏؏完美
      (((┏(; ̄▽ ̄)┛装完逼就跑

  14. 果果今天骂街了吗说道:

    没什么想说的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感谢楼上搬文的集美啊!!!
    日常表白甜甜
    (发不出去嗷?)

  15. 懒得取名说道:

    我有点不太明白山门转到世界的哪一边是怎么回事,和前面说的“冬天”有什么关系(每次看p大的文都感觉智商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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