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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3

[美]弗兰克·赫伯特2020年06月1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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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忧你已被从我们身边带走,”拉比说道,“我对你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这就是所谓的荣誉?”

他看着书房墙壁上的一个装置,它报告了农场周围安装的纵轴风车在夜间的积累。装置显示这些机器正轰鸣着为明日存储能量。这是贝尼·杰瑟里特的礼物:摆脱伊克斯。独立。多么特别的词。

他没看着吕蓓卡,说道:“我觉得其他记忆这件事很难理解,一直都是。记忆理应带来智慧,但其实它不会。管理记忆,善加运用,才会带来智慧。”

他转身看着她,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你体内的人说了什么?你觉得是卢西拉的那个人?”

吕蓓卡察觉到,他在说出卢西拉的名字时颇感欣慰。如果卢西拉能通过秘密以色列的女儿说话,那她就还活着,没有被背叛。

吕蓓卡说话时垂下了目光:“她说我们拥有这些体内的画面、声音和感觉,你可以命令它们显现,或者,在必要时它们也会主动介入。”

“必要时,是的!你的感官会让你感觉自己去了没去过的地方、做了没做过的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其他身体、其他记忆,吕蓓卡想着。在体验过之后,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主动放弃了。或许我真的成了贝尼·杰瑟里特。显然,这才是他担忧的原因。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拉比说道,“她们称这个为‘活动意识的关键交叉点’,它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你能知道自己的决定如何植入了其他人的生命。”

“从其他人的反应来观察自己的行为,是的,这是姐妹会的观点。”

“这才是智慧。那位夫人说她们的目标是什么?”

“影响人类的成长。”

“嗯。她明白自己能控制影响力,却无法控制别人的感觉。这几乎与智慧同等。但是,成长……哈,吕蓓卡。我们有权对此干涉吗?按照耶和华的旨意,成长不是人类的权利吗?我认为雷托二世能理解。你体内的夫人却拒绝承认。”

“她说他是个该死的暴君。”

“他是暴君,但在他之前也有明智的暴君,而且在我们死后无疑也会有更多。”

“她们称他为撒旦。”

“他具有撒旦的力量。我认同她们的恐惧。与其说他是个预言家,倒不如说他是个泥水匠。他把看到的影像固定。”

“这位夫人也这么说。但是,她说他其实是她们的圣杯。”

“她们再次展现出了智慧。”

拉比发出一声长叹,身体都微微晃动了。他再次看了眼墙上的装置。明日的能量。

他将注意力放回到吕蓓卡身上。她变了。他无法不注意到。她变得很像贝尼·杰瑟里特。可以理解。她的头脑里挤满了兰帕达斯上的人。但她们不是加大拉的猪群[3],可以连同她们的魔法一起被赶到海里去。而且,我也不是耶稣。

[3]加大拉的猪群:《圣经·马可福音》中的故事。耶稣曾在加大拉将两个人身上附身的鬼赶入猪群,于是猪带着鬼跳下悬崖落海而死。

“她们跟你说的大圣母欧德雷翟——她经常谴责她的档案管理员和她们管理的档案。难以理解!档案不也和书一样,都是我们保存智慧的媒介吗?”

“那么,我是个档案管理员吗,拉比?”

她的问题在迷惑他的同时,也点明了要害。他笑了:“我跟你说吧,女儿。我承认自己有点同情这位欧德雷翟。档案管理员确实有讨厌的地方。”

“这是智慧吗,拉比?”多狡猾的问题啊。

“相信我,女儿,是的。档案管理员在压制判断方面不遗余力。一个又一个的专业词语。太傲慢了!”

“她们如何判断该用什么词呢,拉比?”

“哈,你有点智慧了,女儿。但是,这些贝尼·杰瑟里特没有智慧,而且她们的使命阻止了她们获取智慧。”

她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他想让我对体内的这些生命产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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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跟你说件贝尼·杰瑟里特的事吧。”他说道。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没有语言,没有圣贤的建议。这种情形已多年没发生在他身上了。他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把心里话说出来。

“或许,在她们前往大马士革的道路上,已太久没有沐浴在启示的明灯之下了,吕蓓卡。我听她们说,她们代表了人类的利益。然而,我在她们身上看不到,我认为暴君也没能看到。”

吕蓓卡刚想开口回答,他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她:“人类的成长?这是她们的圣杯?果子熟了,不就会被采下来吃掉吗?”

在交叉点大厅的地板上,吕蓓卡记起了这句话,看到了它在人类身上的表现,不是通过她体内的生命,而是通过了抓捕者的行为。

大尊母结束了用餐。她在仆人的长袍上擦净了手。

“让她上前来。”大尊母说道。

吕蓓卡的左肩处传来了一阵痛楚,她跪着的身子往前猛地一个趔趄。那个叫劳格诺的人以猎人的潜行方式出现在她身后,并把一根尖头的棒子捅进了她的皮肉。

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吕蓓卡踉跄着站了起来,勉强地走在棒子的前面,在来到了通往大尊母的阶梯下方时,棒子阻止了她。

“跪下!”劳格诺又刺了一下,强调了她的命令。

吕蓓卡跪了下去,眼睛盯着前方升起的阶梯。黄色的地砖上有些细小的划痕。不知怎的,这些瑕疵让她觉得安心。

大尊母说道:“放开她,劳格诺。我要的是答案,不是尖叫。”随后对着吕蓓卡,“看着我,女人!”

吕蓓卡抬起头,盯着代表死亡的脸孔。这么平凡的一张脸,却有这么大的威胁。如此……如此平坦的脸庞。几乎是扁的。这么小的体形,却放大了吕蓓卡感觉到的危险。这个小女人具有什么样的力量,能统治这些可怕的人?

“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吗?”大尊母问道。

吕蓓卡用自己最谄媚的声音说道:“哦,大尊母,我被告知,你希望我讲述真言的知识,以及伽穆上的其他一些事。”

“你与真言师交配过!”这是事实。

“他死了,大尊母。”

“别动,劳格诺!”这句话是对那个拿着棍子冲上来的助理说的,“这位妖妇不懂我们的规矩。站到一边去,劳格诺,我不想被你的冲动打扰。”

“只有在回答我的问题,或在我下令时,你才能跟我说话,妖妇!”大尊母叫道。

吕蓓卡缩成了一团。

代言人在吕蓓卡的头脑里耳语着:几乎和音言一样。小心。

“你认识贝尼·杰瑟里特里的人吗?”大尊母问道。

她们就在我体内!“每个人都碰到过女巫,大尊母。”

“你知道她们什么?”

哦,这就是你们把我带到这里的原因。

“我只听到过传言,大尊母。”

“她们勇敢吗?”

“据说她们总是想规避危险,大尊母。”

你值得我们的托付,吕蓓卡。那就是这些荡妇的模式。顺势而为。她们觉得你不喜欢我们。

“这些贝尼·杰瑟里特富有吗?”大尊母问道。

“我认为跟您比起来,女巫们实属贫穷,大尊母。”吕蓓卡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别试图讨好我?”

“大尊母,女巫有能力派一艘船来伽穆把我接走吗?现在她们在哪里呢?她们躲着你呢。”

“是的,她们在哪里?”大尊母问道。

吕蓓卡耸了耸肩。

“那个她们叫作霸撒的人从我们手里逃走时,你在伽穆吗?”大尊母问道。

她知道你在。“我在那里,大尊母。并听到过传言,我不相信。”

“只能相信那些我们让你相信的事,妖妇!你听到什么传言了?”

“说他能以眼睛跟不上的速度移动。说他……徒手杀了很多人。说他偷了一艘无舰,并逃入了大离散。”

“你只能相信他逃走了,妖妇。”看到她有多害怕了吗!她无法隐藏战栗。

“说说真言。”大尊母命令道。

“大尊母,我不懂真言。我只知道我的丈夫扫勒姆说过的那些词。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重复。”

大尊母琢磨着,扭头看着她两旁的助理和顾问。那些人都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这个妖妇?

吕蓓卡从这些盯着她的橙色眼睛里看到了暴力。她收拢了心神,想起了丈夫的小名扫尔,以及他说过的贴心话。他在孩提时代就展现了“合适的天分”。有人称之为一种本能,但扫尔从来不用这个词。“相信你的直觉。我的老师一直这么说。”

这是种非常接地气的表达,他说这通常会吓走那些前来寻求“神秘奥秘”的人。

“没有秘密,”扫尔说过,“训练加刻苦,和其他东西都一样。你练习他们称为‘微知觉’的能力,从而观察到人类反应中最微小的变化。”

吕蓓卡能从那些盯着她的人身上看到这种微小的变化。她们想让我死。为什么?

代言人有建议。大尊母喜欢在他人面前显示权威。她不会做其他人希望做的事,而是其他人不希望的事。

“大尊母,”吕蓓卡壮起胆子,“你既富有又有权威。肯定有什么不起眼的地方能让我为你效劳。”

“你想为我效劳?”多野蛮的笑容!

“这将让我欣喜,大尊母。”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欣喜。”

劳格诺在地板上踏出了一步:“那就让我们欣喜,达玛。让我们搞些娱乐——”

“安静!”哈,这是个错误,在众人面前使用亲密的称呼。

劳格诺退了回去,棒子几乎掉在了地上。

大尊母橘红的目光向下盯着吕蓓卡:“你要回到伽穆上可悲的生活里去,妖妇。我不会杀了你。仁慈。你见识到了我们给你的仁慈,而在你的生活中要杜绝仁慈。”

“大尊母!”劳格诺抗议道,“我们怀疑——”

“我怀疑你,劳格诺。把她活着送回去!听到了?你觉得我们需要她的时候会找不到她吗?”

“不会,大尊母。”

“我们在盯着你,妖妇。”大尊母说道。

诱饵!她觉得通过你能钓到大鱼。有趣。这个人有头脑,尽管生性暴虐,却知道用脑子。这就是她上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