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1
[美]弗兰克·赫伯特2020年06月12日Ctrl+D 收藏本站
Ish yara al-ahdab hadbat-u.(驼背的人看不到自己的驼背。——谚语)贝尼·杰瑟里特评语:镜子也许能帮助你看到驼背,但镜子也会让你看清全貌。
——霸撒特格
这是个贝尼·杰瑟里特的弱点,欧德雷翟知道整个姐妹会必须很快认识到这点。她先看到了这点,但这种捷足先登并不能给她任何慰藉。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拒绝我们最深层次的资源!将经历汇聚成可用的形式,这方面离散之人的能力已经远超人类。我们只能抽取基本信息,那需要去判断。最关键的数据沉淀在那些大大小小的事件,以及叫作直觉的积累中。所以最后只能这样——已无他路可走,她们必须依赖于无言的知识。
在这个时代,“难民”这个词披上了前太空时代的含义。步履维艰的落伍者被迁到被遗忘的路上,用碎步包裹着可怜的家当,用破烂不堪的婴儿车和玩具推车载着,或者摞在歪歪斜斜的车顶上,存活下的人类抓着车体外,里面挤得严严实实,每张脸上都有着绝望的漠然或是破釜沉舟的狂热,姐妹会派出的小群圣母与这副古老的场景十分类似。
所以我们重复历史,重复,再重复。
快到午餐时间了,欧德雷翟一边走进一个管式通道入口,一边还在思考她那些离散的圣母:政治难民、经济难民、战前难民。
这就是你的金色通道,暴君?
那些离散姐妹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走进中枢预备餐厅,这里只有圣母可以进入。她们自己则在自助区就餐。
从她放任特格去营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天。中枢内流言四起,尤其是在那些监理中间流传更广,虽然目前还没有要再进行投票的迹象。今天必须做出新的决定,而且也不能仅说出谁将陪同她一起前往交叉点的事了。
她向餐厅四周看了看,这里装饰简单,墙被设成了黄色,天花板很低,摆着供大群人吃饭的成排小方桌。一边的窗子能看到半透明遮阳顶下的花苑。矮杏树结着绿色的果子,还有草坪、长椅、小桌子。当阳光洒满这座围起来的小院时,圣母们会在外面就餐。但今天没有阳光。
她没理会自助区排队的人群,那里也给她留了位置。稍等,姐妹们。
靠窗边的角落里有张桌子是为她预留的,她有意挪了挪椅子。贝尔的棕色犬椅不太适应周遭的干扰,微微抖动着。欧德雷翟选了背对房间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知道这样其他人就不会弄错了:让我自己想想,不要打扰我。
她一边等着,一边望向庭院。一圈颇具异域风情的紫叶灌木篱笆上开着红色的花——花朵巨大,精美的雄蕊呈深黄色。
贝隆达先到了,她一下坐进她的犬椅里,并没对椅子的新位置作任何评论。贝尔越来越频繁地看起来不那么整洁了,衣袋松散,长袍褶皱,前胸上还会有点食物。今天,她却很整洁。
值得注意,这是为什么?
贝隆达说:“塔玛和什阿娜会晚一点到。”
欧德雷翟听到了这句话,头脑里并没停止研究这位不一样的贝隆达。她是不是瘦了点?在一位大圣母的关心感知范围内,是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其与发生之事完全隔绝开的,只是有时候工作的压力会使她无暇分心去注意那些小变化。不过,一位圣母有着天然的习惯,消极证据和积极证据一样有启发性。思考了一下后,欧德雷翟意识到这位新贝隆达已经和她们一起有几周时间了。
贝隆达身上发生了什么。任何圣母都可以对体重和身形进行合理的练习,从而加以控制。这只是内部化学反应的问题——存储这些精力或是让它们肆意燃烧。多年来,叛逆的贝隆达一直毫不避讳她那臃肿的庞大身躯。
“你瘦了。”欧德雷翟说。
“脂肪开始过于拖累我了。”
对贝尔来说,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她做出改变。她一直都在用反应速度,用预测和更迅速的传送能力加以弥补。
“邓肯真的让你很烦,是不是?”
“我不是伪君子,也不是罪犯!”
“我猜是时候送你去惩戒站了。”
这种时常出现的幽默调侃通常都会惹恼贝隆达。今天,却没激发她任何反应。但是在欧德雷翟目光的压迫下,她说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是什阿娜。她一直让我改善外表,扩大交际圈。很烦人!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闭嘴。”
“塔玛和什阿娜为什么要晚来?”
“她们在评估你和邓肯最近的会面。我已经严格限定有此权限的人数了。如果这种资料也变成一般性信息,那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但最后还是会发生。”
“无可避免。我只是为我们争取些准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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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压下去,贝尔。”
“达尔,你要做什么?”
“我要在正式评议会上宣布。”
贝隆达没说话,但是睁大的眼睛显示了她的惊讶。
“召开正式评议会是我的权力。”欧德雷翟说。
贝隆达向后靠了靠,双眼盯着欧德雷翟,评估着、怀疑着……但她什么都没说。上一次召开贝尼·杰瑟里特的正式评议会还是暴君死的时候。而在那之前,都只是暴君攫取权力的形式和手段而已。自从尊母发动袭击后,就没人认为还有可能召开正式评议会了。那会占据那些绝望的工人太多的时间。
眼下,贝隆达问:“参加评议会就要把姐妹们从幸免于难的主堡里调出来,你准备冒这个险?”
“不是。多吉拉会代表她们。这件事有先例,你也知道的。”
“你先是给默贝拉自由,现在又要搞什么正式评议会。
“自由?默贝拉有金链子拴着。没有她的邓肯,她还能去哪里?”
“但是你允许邓肯离开无舰了!”
“那他离开了没有?”
贝隆达说:“你觉得他想要的就只有战舰的武器装备信息?”
“不是觉得,是知道。”
“这件事总能让我想起杰西卡,那位门泰特本来可能会杀了她,杰西卡没有搭理他。”
“这位门泰特被他自己的信仰所捆绑,动弹不得。”
“有时候公牛是会用尖角顶伤斗牛士的,达尔。”
“一般情况下都不会。”
“我们不该把生存机会押在数据上!”
“这点我也同意。所以我才要召开正式评议会。”
“包括侍祭?”
“包括每个人。”
“甚至包括默贝拉?她有侍祭投票权吗?”
“我觉得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是圣母了。”
贝隆达惊得倒吸了口气,然后说道:“你的行动有些过快了,达尔!”
“现在这个时刻必须快。”
贝隆达朝餐厅门口扫了一眼:“塔玛来了。比我想的还要晚点。我在想她们是不是把时间花在咨询默贝拉了?”
塔玛拉尼到了,她匆匆忙忙,边喘着粗气边一下跌坐进她蓝色的犬椅里,她注意到椅背被重新调整了位置,于是说:“什阿娜一会儿就来,她在给默贝拉看记录。”
贝隆达和塔玛拉尼打了招呼:“她要让默贝拉去试香料之痛,还要召开正式评议会。”
“不算意外。”塔玛拉尼用她一贯的精准说,“那个尊母的位置必须尽早解决。”
这时,什阿娜到了,她在欧德雷翟左边的悬带椅上坐了下来,边坐边说道:“你们看到默贝拉走路的形态了吗?”
欧德雷翟被这个突然袭来的问题问到了,这是个没有前奏、开门见山的问题,她集中了注意力。默贝拉在战舰内的走路形态。这是今早才观察到的。默贝拉的美丽让人无法忽视。对其他贝尼·杰瑟里特来说,不论是圣母还是侍祭都一样,她有着异样的美丽风情。她从危险的外部世界而来,来时就已经是成人。还是她们中的一员。不过,她的行动引得人不得不注意。她那种超越常人的体内动态平衡。
什阿娜的问题引导了观察者的思维。默贝拉的穿行方式一直被她们所默认,但现在需要对其进行新的审视。到底是什么?
默贝拉的行动永远都是精心选择的结果。无须周折,不经思考的那些事都被她排除在外。阻力最小的道路?看到默贝拉会让欧德雷翟感到些许刺痛。什阿娜当然看出来了。默贝拉会不会是那种面对选择总会避重就轻的人?欧德雷翟在她的同伴们的脸上能看到她们心里都有此疑问。
“香料之痛自会检验出来。”塔玛拉尼说。
欧德雷翟直视着什阿娜:“如何?”毕竟,这个问题是她提出来的。
“也许她只是不愿意浪费能量而已。但是我同意塔玛的观点:还要看香料之痛的结果如何。”
“我们是不是在铸下大错?”贝隆达问。
从她问话的方式,欧德雷翟能感觉到,贝尔用了一次门泰特模式。她看出了我的意图!
“如果你还有更好的路可走,现在就说出来。”欧德雷翟说。否则最好与我和平相处。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欧德雷翟挨个儿打量着她的同伴们,盯着贝尔多看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