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1
[美]乔治·卢卡斯2018年06月29日Ctrl+D 收藏本站
那里民风淳朴。在和煦的阳光下,孩子们在玩耍,大人们静静地坐着,或是隔着修剪整齐的灌木树篱闲聊。对纳布星球来说,这完全是正常的情景,但这跟天行者阿纳金从前所见到的情景可大不一样。在塔土尼星球,房子要么孤零零地分布在沙漠里,要么就像在莫斯爱斯利那样的城市里,房子紧紧拥挤在一块,热热闹闹,色彩斑驳,文字符号就更是光怪陆离了。在考路斯坎星球,也没有这样的街道了。
地上没有成排的灌木树篱和乔木,只有永久性钢筋混凝土和古老的建筑物,再就是高耸的摩天大楼的灰色地基。虽说两地的孩子都可以围着大人无忧无虑地随便跑,那里的人没有闲谈的。
在阿纳金看来,这里的景色有一种淳朴的美。
他回来时穿的是绝地武士长袍,那套农民服装丢弃了。帕德梅身穿朴素的蓝色连衣裙走在他身边,反倒把她衬托得更漂亮了。阿纳金的目光一直朝她这边瞟着,暗暗把她的形象装进他炽烈的心里,永远摆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他意识到,她穿什么都一样,都照样很美。
阿纳金回想起,从前帕德梅当纳布星球女王时,常常身着华丽的服饰,特大的长袍上绣着精致的图案,点缀着一颗颗宝石,巨大的头饰嵌着羽毛,左缠右绕,别具一格。
他确信,他更喜欢她这个样于。女王装束上所有那些饰物设计得非常精美,但还是难以抵得上她那本来的天姿绝色。戴上大头饰,只能掩盖她绸缎般的棕发。化妆用的白粉和朱红油彩,只能遮盖她美丽的肌肤。长袍上的刺绣,只能遮挡她窈窕的身材。
阿纳金想看到的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服装不过是淡淡的点缀而已。
“那就是我的家!”帕德梅突然叫起来。阿纳金正想人非非,给吓了一跳。
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一幢简朴,但很有品位的建筑物,像纳布星球所有东西一样,周围有花卉、藤蔓和篱笆。帕德梅立刻朝门口奔去,但阿纳金没有马上跟上。
他仔细观察着那幢房子,连每一根线条、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想要从中看一看生养她的环境。从考路斯坎星球出发后,旅途中,她给他讲了好多发生在这幢房子里的童年故事。这会儿,他在重温这些故事,因为庭院就在眼前,可以在真实的现场一饱眼福了。
“怎么啦?”帕德梅在前面隔着一段距离问他。因为她注意到,他没有跟上来。
“怕是害羞了吧!”
“没有啊,可是我在……”溜号的阿纳金正要回答,但就在这时,说出的半截话被两个小女孩的一阵尖叫声打断了。小女孩从院子那边朝着他的伙伴跑过来。
“帕德梅姨妈!帕德梅姨妈!”
帕德梅笑容绽开,和阿纳金从前看到的情形一样。她朝前跑去,弯下腰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孩子看上去不过几岁,其中一个比另一个稍高一点。一个长着卷曲的金发,短短的。另一个年龄大一点,头发和帕德梅的倒很像。
“莱鸥!普嘉!”帕德梅叫着,紧紧拥抱着她们一圈一圈地转起来。“见到你们真高兴!”她吻过两个孩子,把他们放下,然后牵着他们的手朝阿纳金走来。
“这是阿纳金。阿纳金,这是莱鸥和普嘉!”孩子们有点腼腆,问候时脸都红了。这引来帕德梅一阵大笑,也使得阿纳金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可他和孩子们一样感到有点拘谨。
不过,当他们注意到,那个不想落在后边的小机器人在阿纳金身后移动时,立刻就不再腼腆了。“R2!”他们齐声喊道。挣脱了帕德梅,她们朝机器人蹦蹦跳跳地奔去,也不管是脸还是头的,只顾使劲地拥抱着他。
R2—D2好像也那么兴奋,嘟—一嘟——,呜—一呜——,欢快地叫着,跟阿纳金从前听到的一样。阿纳金被眼前的一幕情景感动了。这是一幕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情景。
唉!他不得不承认,从来都没见过这般情景。从前在塔土尼星球,他过着奴隶生活。在艰苦的劳作中,有时西米想着法儿制造一点欢乐的气氛。在那个尘土飞扬、肮脏不堪、炎热难耐、臭气熏天的地方,阿纳金和母亲用自己的方式,营造出片刻纯真美丽的时光。
可是,在这里,这样的时光似乎是很平常的事儿,不像在那里,这样的时刻简直是值得纪念的稀罕事儿。
阿纳金回过身来,朝向帕德梅,发现她这会儿没有朝这边看,而是转向房子,那儿有另一个女人,长得很像帕德梅,正走向近前。
阿纳金注意到,她和帕德梅并不完全一样,因为年纪稍大一些,稍胖一些,样子还稍微……疲惫一些。他也只能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了。但并没有恶意。是的,他认为对这一点,他现在就能看得很清楚。他一边看着她和帕德梅紧紧拥抱,一边这样想着。这就是帕德梅将会变成的样子,更满足一些,也许,会更坚定一些。由于她们长得很像,当帕德梅介绍那女人,说是她姐姐索拉时,阿纳金几乎没有感到意外。
“妈和爸见到你会很高兴的,”索拉对帕德梅说。“这几个星期真是叫人难熬啊。”
帕德梅皱起眉头。她知道有人企图杀死她的音信已经传到她父母耳中。这可能是最令她不安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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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脸上,他能察觉到这一切。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他爱上她正是因为她那高洁的情操。帕德梅实际上对什么都无所畏惧——她能坚定、勇敢地处置目前的情况,也就是有人想要暗杀她的情况。对这件事,叫她不安的因素有两个方面:首先,是这种涣散人心的事造成的政治后果,这会削弱她在参议院的地位。再有,就是这种危险给她心爱的人带来的影响。她知道她不想给家人带来痛苦。
阿纳金能理解这一点,因为他自己的母亲就滞留在塔土尼星球当奴隶。
“妈在做饭,”索拉说。她注意到帕德梅感到不舒服,就很体谅地岔开了话题。
“和往常一样,你时间安排得十分恰当。”说着她就朝房子走去。帕德梅等阿纳金来到她身旁,就拉起他的手,抬起头,向他微笑着,带他朝门口走去。R2—D2跟在后边滚动着,莱鸥和普嘉也蹦蹦跳跳围着他转。
屋子里和院落里一样淳朴美妙,充满了生机和柔和的色彩。没有耀眼的灯光,没有嘟嘟作响的操控台和闪烁的电脑屏幕。家具豪华而舒适,地上铺的是凉爽的石板或柔软的地毯。
没有一幢建筑物是阿纳金在考路斯坎星球见过的那样。没有一座他在塔土尼星球十分熟悉的那种肮脏杂乱的住所。不,看到这个地方,这条街道,这个院落,这户人家,使这个年轻人更加确信他不久前曾向帕德梅宣布的一番话:假如他在纳布星球长大,他绝不会离开的。
接下来帕德梅把阿纳金介绍给她父亲鲁威。他感到有点不太自然。但这不过是一小会儿。她父亲长着一副结实的肩膀,脸庞看上去很平常,很健壮,也很富有同情心,三个特点集于一身。他一头棕发理得很短,可有点不合时宜,有点……舒服。
帕德梅接下来介绍约芭尔,但不用人说,阿纳金就知道那女人是她母亲。他一见到她,立刻就明白了帕德梅纯真、诚挚的微笑从何而来了。她的眼神能使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加摩里亚强盗缴械停火。约芭尔的脸上现出同样安详,同样鲜明的高洁气质。
之后不久,阿纳金、帕德梅、鲁威就都围着餐桌坐好了,舒适、安静地听着隔壁的喧闹声。可以听出其中有石制杯盘发出的叮当声,还可以听见索拉不停地在说:
“太多了,妈。”每当她说这句话时,鲁威和帕德梅就会心地报以微笑。“我不信他们从考路斯坎星球回来,一路上会饿成那样。”她走出厨房时,说着这句话,语气中带着火气。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回头瞟着。她端过来满满一盆吃的东西。
当她姐姐把盆放在餐桌上时,帕德梅平静地问索拉:“足够让全城的人饱餐一顿吧?”
姐姐回答:“你是知道妈这个人的。”听这语气,阿纳金明白了,这种情况不是偶尔才有的。约芭尔真是个热心肠的的女主人。虽然离上顿饭时间不算很长,这盆吃的东西,看上去,闻起来都挺诱人的。索拉解释说:“没有谁从这个家走出去是饿着肚子的。”帕德梅纠正说:“有一回,一个人没吃饱。不过又让妈给追上拽了回来。”
“是给他吃了,还是把他给吃了?”机智的准绝地武士回了一句。其他三个人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明白过味来,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还在咯咯地笑着,这时约芭尔走进屋来,端着更大一盆热气腾腾的饭菜。
当然这使大家笑得更厉害了。可是,她随后威风凛凛地瞪了全家人一眼,笑声才止住了。
约芭尔说:“他们正赶上吃饭时到家的,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把盘子放在阿纳金跟前,用手拍了他肩膀一下。“但愿你饿了,阿纳金。”
“有一点儿。”他抬起头来,朝她热情地微笑一下。
帕德梅脸上还带着感激的表情。他回过头看她时,她往他的方向眨了一下眼,说道:“妈,他是在客气。我们都饿坏了。”
约芭尔咧开嘴,开心地笑着点点头,盛气凌人地瞥了索拉和鲁威几眼。刚才,他们又笑了。这里的一切都使阿纳金感到那么舒服,那么自然,那么……那么像他一生中一直都在渴求的目标。但这一切,他从前是浑然不知的。这简直是完美无缺了。绝对是完美无缺了。只可惜他母亲没在这里。
当想起还留在塔土尼星球的母亲,想起最近睡眠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梦,一丝愁云倏然掠过他的脸上。他很快克制住这些思绪,环顾了一下周围。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
鲁威说:“要是你们饿坏了,那你们算来对了地方,也算来的正是时候。”说完看了阿纳金一眼,说道:“全都吃掉,孩子!”
约芭尔和索拉坐下来,开始四下里传递饭盆。阿纳金接过递来的好几样菜肴。
这些饭菜他都不熟悉,可是,凭味道他就知道不会令他失望的。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吃着,不经意地听着周围的闲谈。他又想到他妈妈了,他多么希望能把她带到这里,成为自由的女人,过上她应该过的生活。
过了好一会儿,阿纳金的思绪才又收回来。原来,约芭尔突然发出严肃的声音惊动了他。她对帕德梅说:“亲爱的,看到你很安全真是太好了。我们原来都很替你担心。”
阿纳金抬起头来,恰好看见帕德梅眼中射出的炽烈、不满的目光。鲁威显然不等紧张气氛出现,就设法把它驱散了。他用手扶着约芭尔的胳臂,轻轻地说:“亲爱的……”
“我明白,我明白,”突然间活跃起来的约芭尔说道。“可我刚才必须要说出来。现在都说完了。”
索拉清了一下嗓子说:“嘿!这真叫人兴奋。”大家都瞧着她。“你知道吗,阿纳金,你可是第一位我妹妹带回家的男朋友?”
“索拉!”帕德梅喊起来。她转动着眼睛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参议院派来保护我的绝地武士。”
“保镖?”约芭尔关切地问道。“啊,帕德梅,他们没有告诉我问题有那么严重。”
帕德梅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是那么回事,妈妈。”接着她又说:“我保证。不管怎样,阿纳金是个朋友。我认识他有好些年了。还记得封锁危机期间和绝地武士待在一块儿的那个小男孩吗?”
她妈妈接连回答了两三个“啊”字,表示想起来了,同时不住地点头。然后,帕德梅朝着阿纳金微笑着说:“他长大了。”她话中的分量足以能使他听得出来,她原先说的有关他在这里的地位那些话,并不完全是真的。
阿纳金瞥了索拉一眼,发现她在盯着他,仔细地端详着他。他坐在那里,动作很不自然。
约芭尔接着说:“亲爱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安顿下来?那样的生活你还没过够?
我可是过够了!”
帕德梅一再坚持说:“我没有任何危险。”她用自己的手抓住阿纳金的手。
“是这样吗?”鲁威问阿纳金。
这个准绝地武士紧紧盯着帕德梅的父亲,如实地承认了这一个叫人担心的事实。
不用说,这个人这么爱自己的女儿,应该让他知道真相。“是的,恐怕她是有危险。”
甚至当他的话已经说出口时,他觉得帕德梅抓他的那只手还是捏紧了。“没有多少危险。”她赶紧补上一句。她转向阿纳金,微笑着,可是态度中表达出这样一种信息:你要为此付出代价的。“阿纳金,”她轻轻叫了一声,咬牙切齿地摆出一副警告的微笑姿态。
“参议院认为放她离开一段时间,并置于绝地武士的保护之下是出于谨慎,”
他说。帕德梅的指甲抠进他手里时,他的语调显得很随便,没有表现出疼痛的样子。
“连我师父奥比旺现在都负责这件事。过不了多久,情况就会好起来。”
当帕德梅松开紧抓着的手时,他的呼吸才顺畅了。鲁威,甚至约芭尔似乎都放松了。阿纳金知道这件事他办得不错。可是他惊讶地发现索拉仍在盯着他,仍在微笑着,好像是知道什么秘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