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弩小说

象征、浪漫、心理分析——不仅仅是现实主义

[英]查尔斯·狄更斯2019年07月29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狄更斯是现实主义小说家,这已早成定论。他为各部小说所作的自序,绝大多数的主要内容都是介绍作品取材的来源,说明它们都是来自现实生活。即使写历史小说,他也注重取材、描写的历史真实性。他的人物和行为,与司各特、大仲马那些充满浪漫传奇色彩的历史小说家的创作,具有明显不同。书中每一人物的衣食住行、言谈礼仪,甚至街道、建筑无不具有十八世纪末法国和英国的时代色彩。然而理想主义又使狄更斯永不排斥浪漫手法。在他的作品中,爱情描写往往是浪漫的;善战胜恶的斗争是浪漫的;人物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往往是浪漫的;在《双城记》中,卡屯和普若斯在完成他们的高尚行为时,也极富有浪漫色彩,连克软彻在奋勇救人中焕发出的那种改恶从善的决心,也富有慷慨激昂、令人振奋的浪漫气息。

尽管在狄更斯生活和创作的时代,象征主义还没有形成流派,对英国的小说创作产生明显的影响,象征,这样一种文学创作上的表现手法,在狄更斯作品中却常有运用。焦煤镇那乌烟瘴气的煤烟(《艰难时世》)、伦敦上空那氤氲混沌的浓雾(《荒凉山庄》)、“哈莫尼监狱”那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我们共同的朋友》),都是常为批评界称道的象征性形象。《双城记》正是狄更斯运用象征手法较多的一部作品。第一卷篇名“起死回生”,就富有象征意义:对英国绅士劳瑞先生说,把一位长期囚于囹圄的人解放出来,无异于起死回生;对“起死回生”的对象马奈特大夫说,重获自由,平复创伤,再创新业,这是第二次生命的开始;对最后在断头机吉洛汀下死去的卡屯来说,肉体虽然消逝,精神却永存在达奈夫妇及其子子孙孙心中,这更是一种永恒的新生。故事开始就陆续出现的憧憧夜影,时隐时现,最后实实在在地显现出来,这是逐步揭开的马奈特大夫和德发日太太一家受迫害之谜的象征。狄更斯以他高超的智慧和独出心裁的创造力创作了大量具有象征意义的形象——以不停编织毛线活的德发日太太象征命运女神;以圣安东区流淌成河的红葡萄酒象征革命爆发后流淌的人血;埃弗瑞蒙德侯爵回乡下山时的夕阳残照象征贵族统治的末日;小个子锯木工的嚓嚓锯木象征吉洛汀的砍头动作。这些形象的象征性,再加亡侯爵府邸石头人面的叹息、眼泪和表情变化等超自然的神秘性又使这部作品增添了一重艺术感染力。

更深层次的心理分析,是这部小说的又一特色。一般说来,小说创作发展到狄更斯的时代,心理描写已经达到相当的深度,狄更斯也是善作心理描写的小说家,特别是表达儿童心理、爱情心理、恐怖心理、犯罪心理等方面,都能具体而微,这是仅就正常的心理范畴而言。他的许多作品中,还有一些非正常的人,他对这些人物的刻画,一般都停留在外貌、言谈、行为等较肤浅的表层,因此批评界对这些人物向来比较一致的看法是他们存在漫画化的倾向。在《双城记》中,马奈特大夫是一个精神和心理都不健全的人,狄更斯不仅刻画了他的外在表情、动作,而且深入到他的内心,表达了他的潜意识活动、无意识的动作,准确刻画了一个具有变态心理的人物的心态。对于正常人在特定情况下的特殊心理活动,《双城记》中也处理得十分精彩:劳瑞先生乘邮车一路上所做的梦;小杰瑞在墓地望见棺材后内心的恐惧;达奈被秘密关押之初一度发生的精神错乱以及赴死前的心理状态;马奈特大夫全家乘车逃离巴黎时的急切慌怵心理,都生动真实地写出了人的意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