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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迷惑的行星 · 4

[日]田中芳树2019年01月0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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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带着米达麦亚元帅、艾杰纳一级上将、梅克林格一级上将往海尼森前进。

舰艇有三万五千七百艘。前锋由米达麦亚,后卫由艾杰纳指挥,中央部队则由莱因哈特亲自率领。幕僚总监则一起搭乘总旗舰伯伦希尔以辅佐皇帝,其他还有获得军医总监推荐的六名军医同行,这完全是顾虑到皇帝的健康问题。莱因哈特本人对被视为一个病患感到极大的反感,但是,因为这是皇妃和皇姐的希望,所以他也就没有加以拒绝。但是,不管有几个医师在,如果莱因哈特拒绝,他们也不能勉强莱因哈特接受诊察。

所谓的“血和火的四月十六日”事件是在四月十七日传到莱因哈特的耳里,皇帝极为愤怒。莱因哈特会发这么大的怒火在这之前是很罕见的,尽管是再怎么秀丽的面容,终归是会喷火的。

“军务尚书到底在干什么?把共和主义者关在墙内就没事了吗?姑且不论把他们当成人质是对是错,杀伤他们不就丧失了人质的功用了吗?”

“是……”

奥贝斯坦以极简洁的回答承认自己的过失,对着映在超光速解像率极低的画面上的皇帝深深行了一个礼。就算是解像率极高的画面,莱因哈特也难以看出军务尚书的表情吗?草草结束了不愉快的通讯,莱因哈特陷入了无言的沉思中。

不管敌人是门阀贵族的联合军,或者是自由行星同盟,在统一宇宙前的每个战役,他的心都雀跃不已。但是,在完成统一之后的战争中,莱因哈特的身心都面临奇怪的消耗。尤其是在失去杨威利那个无与伦比的敌手之后,莱因哈特的精神基调被一种难以表现出来的寂寥感所占据,他始终无法抹去这种感觉。

莱因哈特的能源,尤其是精神上的能源不是他一个人所独占的,他的敌手们也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就像以前的杨威利所说的,莱因哈特的生命化为火焰,燃烧了高登巴姆王朝,燃烧了自由行星同盟,最后也燃烧了他自己。

不久之后,莱因哈特回到自己的寝室去了,幕僚们恭敬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如果皇帝的衰弱是眼睛可以看出来的,我们当然也就会注意到。但是,皇帝的美和精神至少在表面上一点都没有褪色。由于以前经常性的发烧、卧病,和旧王朝当时比起来,我们不知不觉中也已经习惯了皇帝的生病。就算是发烧,皇帝的清明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这是被称为艺术家提督的梅克林格一级上将所记述的,但是,日后当他检视自己的记述时发现,有关皇帝卧病的记录的确有与日俱增的趋势。

搭乘伯伦希尔的大本营要员除了梅克林格之外,还有修特莱中将、奇斯里准将、流肯少校等人,包括近侍艾密尔·齐列在内,他们都带着忧心的视线注意着皇帝的健康情况。修特莱中将的表现方式虽然有些散乱,但是,他却有着和杨威利类似的感想。

“陛下的烈气就像是胃酸。如果没有可以溶解的东西,就开始溶解胃壁。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有着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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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样述说的就是与皇帝同年的流肯少校,当然,他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但是,他每天都会问艾密尔少年皇帝的食欲如何?

另一方面,在行星海尼森上,为了迎接皇帝,一项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在皇帝驾临之前,我们应该把海尼森的灰尘清除干净吧?”

这是军务尚书对取代正在医院中治疗的菲尔纳少将的官房长临时代理人库斯曼少将下达的命令。既然是直属于奥贝斯坦的军官,就不可能是无能的人。然而,和菲尔纳比起来,他就显得较为被动了。也就是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唯唯诺诺地实行军务尚书的命令的精密机器罢了,尚欠缺主体的判断力和批判力。但在军务省内,这样也就足够了,因此也就愈发突显出菲尔纳的异常。

四月二十九日,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声称的海尼森除尘工作正式公布了,布告内容足以让万人绝倒。以军务尚书之名公布的公告内容极为简洁。

“帝国军本日逮捕到一直在逃亡中的前费沙自治领主安德鲁安·鲁宾斯基,并将之拘禁。上述人犯将被遣送回帝都费沙,审判之后即日开始服刑。”

由于公布的事实就只有这样,所以不仅是海尼森的市民,连帝国军的最高干部们也都大吃一惊。瓦列一级上将询问是如何探知鲁宾斯基的潜伏处的,然而,军务尚书的部下库斯曼少将也只是毕恭毕敬地拒绝回答。

而缪拉一级上将则是从正在住院治疗的菲尔纳少将那儿得到了答案。奥贝斯坦从“诸神的黄昏”作战当时就一直在探索鲁宾斯基的所在,一直到今年才发现了一条意外的线索。根据记录于全宇宙医疗机关中的病历,在删除了不实在的患者名字,经过了大圈的调查工作之后,终于掌握了鲁宾斯基的下落。

“鲁宾斯基似乎正为恶性脑瘤而伤脑筋。最多大概只能再活一年。或许是在焦躁之下,行迹就出了纰漏。”

菲尔纳在病床上抒发了他的感想。

五月二日,莱因哈特皇帝抵达行星海尼森。这是他有生之后第三次踏上此地,同时也是最后一次。缪拉和瓦列在宇宙港迎接了皇帝。晚春的柔和光芒和微风更使得莱因哈特的容姿充满了香气和光彩。

以前公布“冬蔷薇园的敕令”的美术馆已经被指定为大本营了。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和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各带着不同的表情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毕典菲尔特素有“帝国军中会呼吸的破坏冲动”之称。只要一激动起来,或许在皇帝面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跃向军务尚书。担心会有不测发生的米达麦亚元帅对艾杰纳一级上将说道“如果毕典菲尔特激动起来,我会勾住他的脚,你就揍他的后脑勺”……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然而,这只不过是士兵们不负责任的玩笑话罢了。其实毕典菲尔特的僚友都知道,只要在皇帝面前,这只猛虎就会像一只小猫一样温驯。

见到皇帝的毕典菲尔特缩着他修长的身体,为自己的行为请罪。他是针对自己和军务尚书之间产生嫌隙,让外面的人知道帝国军内部不和一事为自己请罪。然而,他不仅仅这样就了事,毕典菲尔特以充满敌意的视线瞪看着军务尚书,发出了他不平。他弹劾军务尚书嘲笑帝国军的诸将败给杨威利一事。

“毕典菲尔特不要生气,因为朕自己在战术上也始终赢不过杨威利,朕觉得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但是,朕并不觉得羞耻。毕典菲尔特你觉得可耻吗?”

莱因哈特的表情和声音中都微微带着笑意,这更让黑色枪骑兵舰队司令官觉得恐惧。另一方面,毕典菲尔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说起来,他是帝国中最常被莱因哈特责备的人,也就是说,他已经习惯被责备了。以前,莱因哈特的怒气总像火龙一样朝着毕典菲尔特袭来,紧紧揪住他的心脏。而现在,毕典菲尔特觉得皇帝整个人感觉都变了,而这个变化对皇帝对帝国而言到底是凶是吉?实在是很难判断的。

在莱因哈特尚未即帝位,任职银河帝国最高司令官罗严克拉姆元帅时,他的心腹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一级上将曾就一个高级军官的人事苦口婆心地上谏言。莱因哈特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伤害,用他那苍冰色的眼睛睨视着吉尔菲艾斯。

“你是说我冷冻他?但是,对一个有才能的人来说,冷冻是一个不平等的待遇。因为他无能,我只是给他一个适合其才能的待遇罢了。我没有将他免职,他应该很感谢我了。”

然而,在吉尔菲艾斯死后,成为银河帝国实权上的独裁者的莱因哈特在更新军部的所有人事时,却给了那个人没有什么实权但俸禄极高的地位。很明显的,这是对死者的一种代偿行为,但是,到了他极短的人生后期,宽容的花才开始在莱因哈特的精神领域中萌芽。而他那毫不宽待的严苛本质在不久之后就经由流血事件获得了证实。

在毕典菲尔特怀着戒惧的心退回僚友们的行列之后,莱因哈特被问及有无意思见见在狱中的安德鲁安·鲁宾斯基,年轻的皇帝摇了摇他那有着金黄色头发的头颅加以拒绝了。他对鲁宾斯基的关心和评价远低于对杨威利的程度。莱因哈特认为鲁宾斯基就算是个枭雄,但是他没有指挥过大军,在器量上远不如杨。

“先通知伊谢尔伦的共和主义者们,叫他们到海尼森来。这是皇帝的邀请。缪拉,就以你的名义去做这件事吧!”

“是,可是,如果他们拒绝了又该怎么做呢?吾皇。”

“怎么做?到时候他们就要对流血和混乱负起责任了。”莱因哈特提高了声音。

“奥贝斯坦!”

“在!”

“在朕会见伊谢尔伦的共和主义者时,一定会有一些毒虫想加以阻挠吧?扫除这些害虫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可以吗?”

列将都可以感受到皇帝的话带刺,然而,军务尚书仍然不动声色,深深行了一个礼,接受了皇帝的命令。皇帝微微地摆了摆他金黄色的头发,环视着列将。

“那么,就先行解散吧!今晚朕想跟众卿共进晚餐。十八时三十分再集合吧!”

毕典菲尔特赶上目送着皇帝离开后正欲退出的米达麦亚元帅,微微唐突地说道:“这样就落幕了吗?”

“嗯?”

“我们的皇帝就要和伊谢尔伦的共和主义者们会面了。然后就会成立某项妥协案,宇宙的和平就到来了。我是很希望有这么好的结局……”

“你不这么认为吗?”

米达麦亚觉得毕典菲尔特似乎比皇帝更难以相信和平会到来。

“我在想,季节变换时一定会有暴风雨,而且我深信一定是场规模极大的风雨,你不这么认为吗?元帅!”

“暴风雨啊……”米达麦亚微微地歪了歪头。

据推测,共和主义者们所保有的兵力大概超过一万艘,虽然是不容忽视的兵力,但是,跟帝国军的强势比起来,那实在是微乎其微的。令人难以想像他们会兴起。

多大的暴风雨。那么,地球教会是形成暴风雨的主因吗?

突然,米达麦亚产生了一个疑问。毕典菲尔特之所以会这样讲并不是出于预测,而是他的希望吧?而且,这个愿望似乎并不只是毕典菲尔特一个人才有的。

五月上旬,以奈特哈特·缪拉之名,帝国军开始和伊谢尔伦共和政府交涉。尤里安·敏兹则以伊谢尔伦方面的全权代表和他们周旋。

尤里安要求最低限度要清楚伊谢尔伦人质的安危,帝国军答应了此项要求。莱因哈特皇帝之所以没有主动提出这一点是因为没有注意到,而不是刻意隐瞒。本来,莱因哈特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

看见生还者中有席特列元帅和姆莱中将的名字,尤里安总算放下了一颗心,然而,皇帝的布告又传送了过来,内容是五月二十日,被关在拉格普尔监狱中的所有政治犯都将获得释放。由于此项布告,海尼森市民对军务尚书的愤怒和反感很自然地就变成对皇帝的高度善意评价;同时,这么一来,如果伊谢尔伦共和政府拒绝皇帝的邀请的话,就成了阻碍通往和平共存之路的要因了。

或者,奥贝斯坦也把这一点构思在内而筹划了这整件事?这个相当让尤里安不寒而栗。不管怎么说,皇帝已经让步至此了,或许不可能让得更多了。或许应该先制造前往海尼森和皇帝面对面对话、交涉的机会。即使陷入奥贝斯坦巧妙的谋略中,也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了。不,或许是有,但是,这条路将会有六万到七万艘舰艇的银河帝国军主力部队挡住去路。

“到海尼森去吧!不是以俘虏而是以使节的身份。以现在的情况来说,这是最可期望的立场了。”尤里安下定决心。

不管是敌人或同志,看来,预期的心理作用正驱策着每一个人。在一片恶意和善意、野心和理想、悲观和乐观无秩序地流动混杂之际,行星费沙发生了下面这件事件。

“冬馆大火事件”。

新帝国历零零三年,旧同盟领地在鲁宾斯基的策动之下发生极度的混乱,尤里安为了呼应各地的共和主义者,而出兵和瓦列交战。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奉命到海尼森整顿局势,进行了所谓的“奥贝斯坦大割草”……

错综、迷乱的银河系还没有平静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