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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梅尔波美尼亚 第十五章 苔藓 · 66

[美]艾萨克·阿西莫夫2018年06月1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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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太空衣的崔维兹看起来奇形怪状,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有装武器的两个皮套——并非他平常系在臀部的那两个,而是太空衣本身所附的坚固皮套。他慎重地将手铳插在右侧,再将神经鞭插在左侧。两件武器都已经再度充电,而这一次,崔维兹愤愤地想,任何力量都无法再将它们夺走。

宝绮思带着微笑说:“你还是准备携带武器,但这只是个没有空气和……算了!我再也不会质疑你的决定。”

崔维兹说:“很好!”说完便转身帮裴洛拉特调整头盔,他自己的头盔则尚未戴上。

裴洛拉特从未穿过太空衣,他可怜兮兮地问道:“我在这里面真能呼吸吗,葛兰?”

“我保证可以。”崔维兹说。

当他们将最后的接缝合上的时候,宝绮思站在一旁观看,手臂揽着菲龙的肩膀。小索拉利人惊恐万分地瞪着两件撑起的太空衣,浑身不停打战。宝绮思的手臂温柔地紧搂着她,为她带来一点安全感。

气闸打开后,两位男士走了进去,同时伸出鼓胀的手臂挥手道别。气闸迅速关闭,外闸门随即开启,他们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一块死气沉沉的土地。

现在是黎明时分,天空当然绝对晴朗,泛着一种紫色的光芒,只不过太阳尚未升起。日出方向的地平线色彩较淡,看得出那一带有些薄雾。

裴洛拉特说:“天气很冷。”

“你觉得冷吗?”崔维兹讶异地问。太空衣的绝热效果百分之百,若说温度偶有不适,也该是内部温度过高,需要将体热排放出去。

裴洛拉特说:“一点也不觉得,可是你看——”他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到崔维兹的耳朵,听来十分清楚。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指来指了一下。

他们正向一座建筑物走去,在黎明的紫色曙光中,其斑驳的石质正面覆盖着一层白霜。

崔维兹说:“由于大气太稀薄,夜间会变得比你想象中更冷,白天则会异常炎热。现在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刻,还要再过好几个小时,才会热得无法站在太阳底下。”

这句话简直就像某种神秘的魔咒,才刚说完,太阳就在地平线上探出头来。

“别瞪着它看。”崔维兹不疾不徐地说,“虽然你的面板会反光,紫外线也无法穿透,但那样做还是有危险。”

他转身背对着冉冉上升的太阳,让自己的细长身影投射在那座建筑物上。由于阳光的出现,白霜在他眼前迅速消失。一会儿之后,墙壁因潮湿而颜色加深,但不久便完全晒干。

崔维兹说:“现在看起来,这些建筑物不像空中看来那么完好,到处都有龟裂和剥离的痕迹。我想这是温度剧变造成的结果,还有,就是微量水分夜晚冻结而白天又融解,可能已经持续了两万年。”

裴洛拉特说:“入口处上方的石头刻了一些字,可是已经斑驳得难以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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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认出来,詹诺夫?”

“大概是某种金融机构,至少我认出好像有‘银行’两字。”

“那是什么?”

“处理资产的储存、提取、交易、投资、借贷等业务的地方——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整座建筑物都用来做这个?没有电脑?”

“没有完全被电脑取代。”

崔维兹耸了耸肩,他并不觉得古代历史的细节有什么意思。

他们四下走动,脚步愈来愈快,在每栋建筑物停留的时间也愈来愈短。此地一片死寂,令人心情沉重到极点。经过上万年缓慢的崩解过程,他们闯入的这座城市已变作一副残骸,除了枯骨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标准的温带,可是在崔维兹的想象中,他的背部能感受到太阳的热力。

站在崔维兹右侧约一百米处的裴洛拉特,突然高声叫道:“看那里。”

崔维兹的耳朵立刻嗡嗡作响,他说:“别吼,詹诺夫。不论距离多远,我都听得清楚你小声说话。那是什么?”

裴洛拉特立刻降低音量说:“这座建筑物叫作‘诸世界会馆’,至少,我认为那些铭文是这个意思。”

崔维兹走到他身边。他们面前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顶端的线条并不规则,而且堆着许多大块的岩石碎片,仿佛那里原来竖着一座雕像,但早已倒塌,跌得支离破碎。

“你确定吗?”崔维兹说。

“如果我们进去,就能知道答案。”

他们爬了五级低矮而宽阔的台阶,又穿越了一个过大的广场。在稀薄的空气中,他们的金属鞋踏在地上,仅仅引起细微的振荡,算不上脚步声。

“我明白你所谓的‘大而无当、豪华奢侈’是什么意思了。”崔维兹喃喃说道。

他们走进一间宽广而又高耸的大厅,阳光从高处的窗户射进来。室内受到阳光直射的角落过于刺眼,阴影部分却又过于昏暗。这是由于空气稀薄,难以散射光线的缘故。

大厅中央有一座比真人高大的人像,似乎是用合成石料制成的。其中一只手臂已经脱落,另一只的肩膀处也出现裂痕。崔维兹觉得如果用力一拍,那只手臂也会立刻脱离主体。于是他退了几步,仿佛担心万一过于接近,他会忍不住做出破坏艺术品的恶劣行为。

“不晓得这人是谁?”崔维兹说,“到处都没有标示。我想,当初竖立这座石像的那些人,认为他的名气实在太大,不需要任何识别文字。可是现在……”他发觉自己有愈来愈犬儒的危险,赶紧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裴洛拉特正抬着头向上看,崔维兹沿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墙上有些标记——正确的说法则是铭文,不过崔维兹完全看不懂。

“不可思议。”裴洛拉特说,“也许已经过了两万年,可是在这里,恰巧避开了阳光和湿气,这些字仍可辨识。”

“我可看不懂。”崔维兹说。

“这是一种古老的字体,而且还是用美术字写的。我来看看……七……一……二……”他的声音愈来愈小,突然又高声道,“这里有五十个名字。据说太空世界共有五十个,而这里又是‘诸世界会馆’,因此,我推测这些就是五十个太空世界的名字。或许是根据创建顺序排列的,奥罗拉第一,索拉利则是最后一个。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共有七行,前面六行各有七个名字,最后一行则有八个。似乎他们原先计划排出七乘七的方阵,索拉利是后来才加上去的。根据我的猜测,老弟,这份列表制作之初,索拉利尚未被改造,上面还没有任何人居住。”

“我们现在位于哪个世界上?你看得出来吗?”

裴洛拉特说:“你可以看到,第三行第五个,也就是排名第十九的世界,名字刻得比其他世界都大些。列表者似乎相当自我中心,特别要凸显他们自己的地位。此外……”

“它叫什么名字?”

“根据我所能作的最佳判断,它应该叫‘梅尔波美尼亚’,这是个我完全陌生的名字。”

“有没有可能代表地球?”

裴洛拉特使劲摇头,但由于被头盔罩住,所以摇也是白摇。“在古老的传说中,地球有好几十个不同的名称。盖娅是其中之一,这你是知道的,此外泰宁、尔达等等也是,但是一律都很简短。我不知道地球有较长的别名,也不知道有什么别名接近梅尔波美尼亚的简称。”

“那么,我们是在梅尔波美尼亚星上,而它并非地球。”

“没错。此外——其实我刚才正要说——除了字体较大,还有一项更好的佐证,那就是梅尔波美尼亚的坐标是‘○,○,○’。一般说来,这个坐标都是指自己的行星。”

“坐标?”崔维兹愣了一下,“这份列表上也有坐标?”

“每个世界旁边都有三个数字,我想应该就是坐标,否则还能是什么?”

崔维兹没有回答。他打开太空衣右大腿部位的一个小套袋,掏出一件和套袋有电线相连的精巧装置。他将那个装置凑到眼前,对着墙上的铭文仔细调整焦距。通常这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可是他的手指包在太空衣内,使这件工作变得极为吃力。

“照相机吗?”裴洛拉特根本多此一问。

“它能将影像直接输入太空艇的电脑。”崔维兹答道。

他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相片,然后说:“等一下!我得站高一点。帮我个忙,詹诺夫。”

裴洛拉特双手紧紧互握,做成马镫状,崔维兹却摇了摇头。“那样无法支撑我的重量,你得趴下去。”

裴洛拉特吃力地依言照做,崔维兹将照相机塞回套袋,同样吃力地踏上裴洛拉特的肩头,再爬上石像的基座。他谨慎地摇了摇石像,测试它是否牢固,然后踩在石像弯曲的膝部,用它当踏脚石,身子向上一挺,抓到了那个断臂的肩膀。他将脚尖嵌进石像胸前凹凸不平处,慢慢向上攀爬,喘了好几回之后,终于坐到石像肩膀上。对那些古人而言,这座石像是他们尊崇的对象,而崔维兹的行为似乎是一种亵渎。他愈想愈不对劲,因此尽量坐得轻点。

“你会跌下来受伤的。”裴洛拉特忧心忡忡地叫道。

“我不会跌下受伤,你却可能把我震聋。”说完,崔维兹再度取出照相机。拍了几张相片之后,他又将照相机放回原处,小心翼翼地爬下来,直到双脚踏上基座,才纵身跃向地面。这下震动显然造成致命的一击,石像的另一只手臂立刻脱落,在它脚旁跌成一小堆碎石。整个过程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

崔维兹僵立在原处。他心中的第一个冲动,竟然是在管理员赶来抓人之前,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真是难以想象,他事后回想,在这种情况下——不小心弄坏一件看似珍贵的东西——一个人怎么立刻就回到了童年。虽然只有一下子,这种感觉却刻骨铭心。

裴洛拉特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像是自己目睹甚至教唆了一件破坏艺术品的行为,但他还是设法说些安慰的话:“这——这没什么关系,葛兰,反正它已经摇摇欲坠。”

他走近碎石四散的基座与地板,仿佛想要证明这一点。他刚伸出手来,准备捡起一块较大的碎片,却突然说:“葛兰,过来这里。”

崔维兹走过去,裴洛拉特指着一块碎石,它显然原本是那只完好手臂的一部分。“那是什么?”裴洛拉特问。

崔维兹仔细一看,那是一片毛茸茸的东西,颜色是鲜绿色。他用包在太空衣内的手指轻轻一擦,毫不费力就将它刮掉了。

“看起来非常像苔藓。”崔维兹说。

“就是你所谓欠缺心灵的生命?”

“我并不完全确定它们欠缺心灵到什么程度。我猜想,宝绮思会坚持这东西也有意识,可是她会声称这块石头也有意识。”

裴洛拉特说:“这块石头之所以会断裂,你认为是不是这些苔藓的缘故?”

崔维兹道:“说它们是帮凶我绝不怀疑。这个世界有充足的阳光,也有些水分——大气的一半都是水蒸气,此外还有氮气和惰性气体。二氧化碳却只有一点点,因此会使人误以为没有植物生命。但是二氧化碳含量这么低,也可能是因为几乎全并入了岩石表层。假如这块岩石含有一些碳酸盐,或许苔藓便会借着分泌酸液使它分解,再利用所产生的二氧化碳。在这颗行星上,它们可能是最主要的一种残存生命。”

“实在有趣。”裴洛拉特说。

“的确如此,”崔维兹说,“可是趣味有限。各个太空世界的坐标其实更有趣,但我们真正想要的还是地球坐标。地球坐标若不在这里,也许藏在这座建筑的其他角落,或是其他建筑物中。来吧,詹诺夫。”

“可是你知道……”裴洛拉特说。

“好了,好了,”崔维兹不耐烦地说,“待会儿再讨论吧。我们必须找一找,看看这座建筑还能提供什么线索。气温愈来愈高了。”他看了看附在左手背上的小型温标,“来吧,詹诺夫。”

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一间一间寻找,尽可能将脚步放轻。这样做并非担心会发出声响,或是担心有人听到,而是他们有点不好意思,唯恐引起震动而造成进一步的破坏。

他们踢起一些尘埃,并留下许多足迹。在稀薄的空气中,尘埃只稍微扬起一点,便又迅速落回地面。

偶尔经过阴暗的角落时,其中一人便会默默指出又有正在生长的苔藓。发现此地有生命存在,不论层次多么低,似乎仍会带来一点安慰。同理,走在一个死寂世界所形成的可怕且令人窒息的感觉,也因此而稍有舒缓。尤其是像这样一个世界,到处都是人类的遗迹,在在显示很久以前,此地曾经有过一段精致的文明。

然后,裴洛拉特说:“我想这里一定是个图书馆。”

崔维兹好奇地四下张望,先是看到一些书架,仔细一看,旁边原来以为只是装饰品的东西,好像应该是一些影视书。他小心翼翼地想拿起一本,觉得又厚又重,才明白那些只是盒子。他笨手笨脚地打开一盒,看到里面有几片圆盘。那些圆盘也都很厚,而且似乎相当脆弱,不过他并未验证这个猜测。

他说:“原始得难以置信。”

“上万年前的东西嘛。”裴洛拉特以歉然的口气说,仿佛在帮古老的梅尔波美尼亚人辩护,驳斥崔维兹对其科技落后的指控。

崔维兹指着一盒影视书的侧背,那里有些模糊不清的古代花体字。“这是书名吗?它叫什么?”

裴洛拉特研究了一下。“我不很确定,老友。我想其中有个词是指微观生命,也许就是‘微生物’的意思。我猜这些都是微生物学术语,即使译成银河标准语我也不懂。”

“有可能。”崔维兹懊丧地说,“而且,即使我们读得懂,同样可能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我们对细菌可没兴趣。帮我个忙,詹诺夫,浏览一下这些书籍,看看可有任何有趣的书名。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来检查一下阅读机。”

“这些就是阅读机吗?”裴洛拉特以怀疑的口吻说。他指的是一些矮胖的立方体,上面都有倾斜的屏幕,还有一个弧形的突出部分,也许可用来支撑手肘,或是放置电子笔记板——假如梅尔波美尼亚当年也有这种装置。

崔维兹说:“如果这里是图书馆,就一定有某种阅读机,而这台机器似乎很像。”

他万分谨慎地擦掉屏幕上的灰尘,立刻感到松了一口气,不论这个屏幕是什么材料做的,至少没有一碰之下便化为粉末。他轻轻拨弄控制钮,一个接着一个,结果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又改试其他阅读机,换了一台又一台,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反应。

他并不惊讶。即使空气稀薄,这些装置又不受水汽的影响,以致两万年后还能维持正常功能,但电源仍是一大问题。储存起来的能量总有办法散逸,不论如何防止都没用。这个事实,其实就是无所不在又无可抗拒的热力学第二定律。

裴洛拉特来到他身后,唤道:“葛兰。”

“啊?”

“我找到一盒影视书……”

“哪一类的?”

“我想是有关太空飞行的历史。”

“好极了——但我若是无法启动这台阅读机,它对我们就没有任何用处。”他双手紧捏成拳,显得十分沮丧。

“我们可以把它带回太空艇。”

“我不知道怎么用我们的阅读机来读它,根本装不进去,我们的扫描系统也一定不相容。”

“但真有必要这么费事吗,葛兰?如果我们……”

“的确有必要,詹诺夫。现在别打扰我,我正打算决定该怎么做。我可以试着给阅读机充点电,或许它只欠缺电力。”

“你要从哪里取得电力?”

“嗯——”崔维兹掏出那两件随身武器,看了几眼,便将手铳塞回皮套中。然后他“啪”的一下打开神经鞭的外壳,看了看能量供应指标,结果发现处于满载状态。

崔维兹趴到地板上,将手伸到阅读机背面(他一直假设那就是阅读机),试图将它往前推。那台机器向前移动了一点,他便开始研究他的新发现。

必定有一条电缆负责供应电源,它当然就是连到墙壁那条,可是他找不到明显的插头或接头。(连最理所当然的事物都令人摸不着头绪,他该如何研究这个外星古文化?)

他轻轻拉了一下那条电缆,又稍微用力试了试,再将电缆转向一侧,接着又转向另一侧。他按了按电缆附近的墙壁,又压了压墙壁旁边的电缆。然后,他尽可能转移注意力,开始研究阅读机的半隐藏式背板,结果所有的努力都徒劳无功。

他单手按着地板准备起身,不料在身子站直之际,电缆竟被他拉了起来。究竟是哪个动作将它扯掉的,他自己没有丝毫概念。

看来电缆并没有断开或扯裂,末端似乎相当平整,而它原来和墙壁连接的地方,则出现一个光滑的小圆洞。

裴洛拉特轻声说:“葛兰,我可不可……”

崔维兹朝他断然挥了挥手。“现在别说话,詹诺夫,拜托!”

他突然发觉左手手套的皱褶粘着些绿色的东西,一定是刚才从阅读机背面沾到一些苔藓,而且把它们压碎了。那只手套因此有点潮湿,但在他眼前迅速干掉,绿色的斑点渐渐变成了褐色。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电缆上,仔细观察被扯掉的那端。那里果然有两个小孔,可以容纳两条电线。

他又坐到地板上,打开神经鞭的电源匣,小心翼翼地拆除一条电线,再“咔嗒”一下将它扯松。然后他慢慢地、轻巧地将那根电线插进小孔,一直推到再也推不动为止。当他试着轻轻将它拉出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拉不动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用力拉它出来,但总算按捺住这个冲动。他又拆下另一条电线,推进另一个开口。这样想必就能构成一个回路,可将电力输到阅读机中。

“詹诺夫,”他说,“你用过各式各样的影视书,看看有没有办法把那本插进去。”

“真有必……”

“拜托,詹诺夫,你一直想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们只有这么一点时间,我可不要等到三更半夜,温度降到低点时,才能走出这座建筑。”

“一定是这么放的,”裴洛拉特说,“可是……”

“很好。”崔维兹说,“如果这是一本太空飞行史,就一定会从地球谈起,因为太空飞行最早是在地球上发明的。我们来看看这玩意能否启动了。”

裴洛拉特将影视书放进显然是插口的地方,动作有点夸张。然后他开始研究各个控制键旁的标示,想找找有没有任何操作说明。

在一旁等候的崔维兹低声道(部分原因是为了舒缓自己的紧张情绪):“我想这个世界上一定也有机器人——到处都有,而且显然处于良好状况,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中闪闪发光。问题是它们的电力同样早已枯竭,而即使能重新充电,它们的脑部是否完好呢?杠杆和齿轮也许能维持千年万年,可是脑部的微型开关和次原子机簧呢?它们的脑子一定坏掉了,就算完好如初,它们对地球又知道多少呢?它们……”

裴洛拉特说:“阅读机开始工作了,老弟,看这里。”

在昏暗的光线下,阅读机屏幕开始闪烁,不过光度相当微弱。崔维兹将神经鞭的电力稍微加强,屏幕随即转趋明亮。由于空气稀薄,太阳直射不到的地方都黯淡无光,因此室内一片朦胧幽暗,屏幕因而显得更为明亮。

屏幕继续一闪一灭,偶尔还掠过一些阴影。

“需要调整一下焦距。”崔维兹说。

“我知道,”裴洛拉特说,“但这似乎就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影片本身一定损坏了。”

这时阴影来去的速度变得极快,而且每隔一会儿,似乎就会出现一个类似漫画的模糊画面。后来画面清晰了一下子,随即再度暗下来。

“倒转回去,固定在那个画面上,詹诺夫。”崔维兹说。

裴洛拉特已在试着那样做,但他倒回去太多,只好又向前播放,最后终于找到那个画面,将它固定在屏幕上。

崔维兹急着想看其中的内容,但随即以充满挫折的口吻说:“你读得懂吗,詹诺夫?”

“不完全懂。”裴洛拉特一面说,一面眯着眼睛盯着屏幕,“是关于奥罗拉的,这点我还看得出来。我想它是在讲述第一波的超空间远征,‘首度蜂拥’,上面这么写着。”

他继续往下看,画面却又变得模糊黯淡。最后他终于说:“我看得懂的那些片断,似乎全是有关太空世界的事迹,我找不到任何关于地球的记载。”

崔维兹苦涩地说:“不会有的。就像川陀一样,这个世界上的地球资料已被清除殆尽。把这东西关掉吧。”

“可是没有关系……”裴洛拉特一面说,一面关掉阅读机。

“因为我们可以去其他图书馆碰碰运气?其他图书馆也被清干净了,任何地方都一样。你可知道——”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裴洛拉特,现在却突然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惊恐和恶心。“你的面板是怎么回事?”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