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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亡人村 · 3

沧月2018年08月1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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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魅什么的,我不清楚,但是这一片地方在夏天的时候的确谁也不敢靠近。”祁连钺喃喃道,“素馨走的时候是九月,应该没有遇到这些东西,否则,她怎么能顺利进入林子里采到肉芝?”

溯光没有说话,只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三年前就来过。”祁连钺苦笑,“不瞒你说,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连这片黑沼都没能穿过去,在里头迷了路,陷进去差点送命。”

溯光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忽然间跟在他们后面的三花颤了一下,眼睛里露出一种凶狠的光,箭一样射了出去,扑到了马队前面,对着前方狂叫不已。

狗出其不意的吠声令马群惊起,祁连钺连声呵斥,长鞭抽动,好容易才控制住了一群骊的骚动,不由得心里火起,最后一鞭“啪”的一声抽向那只还在叫的老狗,将三花抽得惨叫一声,脊梁一塌,滚到了一边。

然而那条狗一个打滚,却立刻负痛而起,重新对着那个方向狂叫。

溯光的眼神掠过,忽然道:“那是什么?”

祁连钺也不由得一震,停住了抽鞭的手——这个旅人是他前所未见的高手,自从相见以来,一直是淡淡然不动声色,高深莫测,到底是什么令他这样的人也变了脸色?他不由自主顺着溯光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越往深处走,荒草越高,渐渐比坐在马上的两个人都高一头,人走在里面,简直是没入了其中,视线完全被遮挡了。祁连钺拨开眼前一丛密密的苇草,定睛一看,忽然间吸了一口冷气。

前面不到十丈之处,荒草全部消失了,就如被谁忽然拔了个干净一般。巨大的沼泽没有遮蔽地呈现在眼前,在日光下还是如此混浊、深不见底,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软而腻的光泽。沼泽里面没有丝毫生机,看不到花和草,更看不见丝毫生物,只有密密麻麻的孑孓聚集在沼泽上,染成了一片红色。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沼泽的中间,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缓缓转动!

“天啊!”祁连钺忍不住失声低呼,“沼泽在动!”

漩涡巨大无比,远远目测,直径约有三里,那些红色的孑孓顺着漩涡流动,在越中心的地方聚集得越浓密,从远处看去,颜色由浅逐渐到深,中心殷红如血,就像是一朵诡异的红色大花,盛开在这一片死亡的沼泽中心。

那些骊虽然也显得惊慌,却不曾乱了分寸,嘚嘚地踏着小碎步,警惕地绕着那个漩涡退去。然而,那个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向外面席卷而来,不到片刻,便逼近了他们。

那一刻,溯光听到了一种诡异至极的声音,从地底传出来。

在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骊忽然显得惊慌起来,纷纷仰头嘶喊,忽然间凌空一跃,四散而逃,祁连钺怎么叱喝都无法阻止。眼看放在那些马背上的行囊器具都要随之失散,祁连钺手臂一挥,“刷”的一声套住了最前头那一匹马,硬生生地将它拖住。

祁连钺看上去虽然衰弱,然而手劲却大得出乎意料,只是一勒便令奔马倒地不起。那些马看到了这种景象,从恐惧中蓦然意识到主人的存在,便不敢继续逃离,渐渐在祁连钺的厉叱下聚拢回来。

地底下的那种诡异至极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几乎就在耳畔。溯光看到那匹马刚倒地,忽然发出了刺耳的惨呼,四蹄拼命挣扎,整个身躯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激烈地抽搐——那种红色迅速蔓延上了它的四肢,转瞬将其完全覆盖。

沼泽里“噗”的一声冒出了一个巨大的泡泡,将那匹马吞了下去。

那一瞬,地底下那个声音又大了起来——沉闷、短促,却又奇特地愉快,就像是有什么在沼泽底下噗噗地发笑。剩下的骊再度骚动起来,踢着蹄子,在那种声音里战栗。三花全身也微微发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紧紧依傍着主人的马,警惕万分地盯着地下,呜呜地叫着。

“什么声音?”溯光侧耳听着,愕然。

“声音?”祁连钺失声问,“你能听得到声音?是不是笑声?!”

祁连钺一边说着,一边策马不住后退,避开那一波正在渐渐扩大的红色——他带着马群刚退开一丈多,只听“噗”的一声,沼泽发出了一阵蠕动,似是谁在地下打了个饱嗝,随着噗噗一个大水泡,一个东西从地下浮了出来。

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丝血和肉。

那是之前沉下去的那一匹骊,在一个转眼之间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那一刻,所有的骊都一起仰首长嘶,再度不安起来,然而惊恐里却又带着一丝愤怒。

“是混沌!”祁连钺脱口而出,手“刷”的一声抬起,按上了腰间的一把劲弩。

“混沌?”溯光看着起伏不定的沼泽,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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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上有着种种关于一些上古神兽的传说,譬如狻猊,譬如烛阴,而混沌是其中一种,传说它是像狗或熊一样的动物,藏在沼泽之中,人类无法看见它,也无法听见它,它生性愚钝,经常咬自己的尾巴打转并且傻笑。

那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专喜以恶人为食。如果遇到好人,它便会毫发不伤。因此,传说在上古的时候,当空桑帝王无法判断一个罪犯是否真的有罪,就会把他驱逐到有混沌存在的沼泽地里,让这种神兽来确定他是否面临被吞噬的命运。

然而,在神的时代结束后,混沌这一存在早已被人遗忘。

“紫烟,看哪,真奇妙,”溯光忍不住轻声微笑起来,对着虚空中的某个人喃喃道,“这里居然还有一只混沌!”

他若无其事地轻声笑语,那一边祁连钺几乎退回到了沼泽边界,看着如同沸腾一样起伏着的沼泽,眼里闪过了一丝狠光,喃喃:“奇了怪了,按理说在冬日混沌应该不会苏醒,为什么今天会反常地出来?”

“怎么?”溯光微笑着转过头,“觉得自己没有把握穿过沼泽?”

“那是。我以前杀人无数,绝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祁连钺也不隐瞒,冷冷道,“不过这只混沌估计饿得不行了,连牲畜都吞食,阁下也应该小心一些才好。”说到这里,只听铮然一声响,他已经抬起了劲弩,瞄准了那个漩涡的中心。

“等一下。”溯光却忽然抬起手,阻止了他,“我来吧。”

“怎么?”祁连钺转过头看着他,却见那个陌生的旅人淡淡笑了一笑,道:“我答应要带你到青木塬,怎么会言而无信呢?这一路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可是,混沌是个暴烈不驯的……”祁连钺有些担心,然而话音未落,眼前一闪,一道光芒“刷”的一声掠上了天空。那是鞘中的辟天剑。仿佛得知了主人的意图,那把藏在鞘中许久的上古神兵一瞬间脱鞘而出,宛如匹练般划破苍穹,刺向天空,折射着日光熠熠生辉。

辟天剑在飞上最高点后垂直向下,直刺向那个漩涡的中心!

那一击精准而凌厉,“噗”的一声直插到没柄。

那一瞬间,整个沼泽都剧烈地震了一下,将那一群骊几乎摔倒。泥沼翻腾着,仿佛有什么在地下痛苦地翻滚,红色从漩涡的中心散开,又重新聚集。不到片刻,沼泽里居然浮现出了一张殷红而巨大、栩栩如生的脸。

那是一张怪异的脸,半人半兽,满怀怨恨和痛苦地看着两人,咕咕冒着泡。

“啊?!”祁连钺愕然,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混沌露出了具象。

“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溯光身形一动,从沼泽上凌空掠过,衣衫猎猎如风,俯身和那一双红色的瞳子对视,声音低沉,“一切有水有血之处,便是海皇力量无所不能之处!如今是冬日,你应该在地底安眠,怎敢跑出来在我面前肆行?”

鲛人蓝色的长发在风里飞扬,湛碧色的双眸里露出一股冷意,俯视着沼泽。

仿佛察觉了来客身上的某种尊贵身份,沼泽地里那一张巨大的脸动了一下,双瞳里露出了敬畏的神色,脸上的怨毒收敛了。地底下传来了一阵哀鸣,似是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什么?”溯光双眉一蹙,“是谁命令你来这里守着的?”

沼泽底下又传出一串噗噗的气泡声,那张脸咕咕地说了什么,被钉住的身体扭动着,在沼泽底下划出了一个圈,然后从圈的中心生发出六个分支——那个图形扭曲着,只出现了一瞬便又消失。

“胡说!”溯光语气陡然严厉起来,“这不可能!”

似乎被骤然出现的杀气吓了一跳,那只躲在地底下的混沌脸部抽搐了一下,居然露出了哀哀哭泣的表情,显得诡异而无辜,又噗噗地吐出了好几个泡。

“好吧,姑且相信你并非有意……我也不是来诛杀你的。”溯光叹了口气,俯身将辟天剑拔出,对着地底道,“现在我要路过沼泽了,请安分守己。”

剑一拔出,仿佛解开了被钉住的身体,沼泽里那一张巨大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迅速地隐没。那一瞬,祁连钺感觉到脚下发出了一阵抖动,似是有个东西在地下打着圈,发出欢快的咕噜,然后随着一阵由近及远的波动迅速消失。

“好了,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溯光转过头,对着看呆了的人道。

祁连钺在一边一直看着这一幕,因为震惊而半晌不能言语。许久,他才看着溯光喃喃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个卓绝天下的海国剑客,可是……”

“何必问呢?”溯光淡淡回道,“我们只不过是结伴走一程而已。”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回到了马背上,重新上路。祁连钺也是久历江湖之人,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便默不作声地跟上。

混沌离开之后,骊显得平静了很多。沼泽里本来就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路,里面沉着许多桌面大的石头,是以前的人放在这里开路用的。祁连钺对这条荒僻的路径了如指掌,驱马准确地从一块石头走到另一块,转瞬就到了沼泽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