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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地宫血祭 · 4

沧月2018年08月1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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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救命!”那些人大喊,拼命挥舞着手。然而,他们在进地宫之前没有携带任何兵器,手里只有铲子和水桶,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别乱动!”忽然,一把刀劈了下来,一个士兵立刻脱离了出来——原来是那个追他们的校尉看到这种情景,毅然返身回来,一刀砍断了地面上长出的诡异怪物,将属下营救了出来。他的佩刀由寒钢镔铁打造,快可切玉。刀锋过处,那些东西顿时断裂,发出婴儿似的哭泣,倏地缩回了地下,而留在那些战士身上的部分则立刻化为一摊血水,汩汩而下。

“别乱动!我会砍到你们!”校尉从军已有十年,曾在西海上和冰夷作战多次,胆气豪壮,一刀一个迅速砍过去,不到片刻便有二三十个战士获得了解脱。

“快!大家操上家伙,袁梓将军还在里面!”不等大家缓过气,校尉就将地上的铲子捡起,一把把扔给了那些刚解脱的士兵,“都跟我冲进去!”

“可是……”此刻,长明灯的光已经极其暗淡了,整个地宫里一片幽黑,隐约只能看到那些甬道还在缓缓扭动,变换着形状,如同一条条从大山腹中伸出的血管——一想到将军还在最深处的那一进地宫,不知要闯过多少关才能见到,有些士兵不由得胆战心惊。

“一群废物!以前打仗的时候你们怕过吗?最多不就是一个死吗?”校尉看到属下苍白的脸色,顿足道,“既然怕,那就快跑!不用跟我去了——记着,出去了永远别说是我的手下!我丢不起这个脸!”

他不再多说,一个人抓起刀,回头就往地宫深处冲了进去。

有几个战士看到上司这样悍不畏死的气度,被其气势所感,一时间热血上涌,一跺脚抓起铲子也跟了进去。然而,更多的战士却惨白着脸,掉过头落荒而逃,沿着台阶朝着地宫大门的方向狂奔。

然而,忽然间他们又惊呼起来——和所有甬道一样,地宫大门的台阶也起了变化!如同活了一样在缓缓地蠕动,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蛰伏的蛇,正在地底醒来。

他们每踏上一级,那条蛇就往下蠕动两级,将他们重新送回原地!

“天啊……”逃命的人只觉得心胆俱裂,拼命地往上飞奔,手脚并用。然而尽管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前进的速度却慢得可怜,每往前一尺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呵呵……这些可悲的蝼蚁。”一个声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似乎有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这群人在生死边缘挣扎,冷笑着,“黑暗之魔已经醒来,九曲结界张开,你们,还以为自己可以从这张网里逃出去吗?”

随着声音,黑暗深处浮现出了一个剪影,站在扭曲的甬道的末端。

那个人披着灰袍,手里托着一团光。四周的长明灯都熄灭了,只有那团光映照着他的脸,衬托出湛蓝如海的眼眸和淡金色的头发。脸色雪白的冰族术士忽然出现在地宫里,双手虚合,薄唇轻轻地翕合,吐出几乎听不见的咒语。

“冰夷!”一道寒光忽然从黑暗里闪现,“受死吧!”

那个校尉血战前行,一路挥刀砍断那些怪物,拼尽全力穿过了甬道,杀到那个术士面前。面对着近在咫尺的人,满身浴血的军人睁大了眼睛,杀气逼人,毫不畏惧地一刀斩去,“别在我们空桑人的地盘上装神弄鬼!”

然而,一刀劈下,却落了一个空。

刀锋从灰袍术士身体里对穿而过,没有任何可以着力之处。

校尉愣了一下。那一刻,对面那个被劈为两半的灰袍术士重新合拢了,湛蓝色的眼里闪出一丝冷嘲,“再英勇的军人,也不能把一个人杀死两次——我刚才已经死过一次了,就在你们地宫的最深处!”

话音未落,他举起了双手,忽然低声吐出了奇特的咒语。

那一刻,校尉知道事情不好,下意识地再度掉转刀锋,大喝着用力斩断他的双手。然而就在那一刻,只听一声凌厉的金铁交锋之声,刀锋却在那个术士的手上顿住了——只是短短片刻,那个虚无的人又重新凝聚了实体,挡住了他的刀!

校尉不顾一切地挥刀,丝毫不畏惧。是的,袁梓将军还在地宫最里面,不知道如何,他身为百战跟随的铁血心腹,岂能后退?

“来吧!”忽然间,灰袍术士张开了双手,召唤道,“一切力量,归于破军!”

声音传来的刹那,校尉觉得手里的刀倏地消失了——是的,那是瞬间消失!他眼前出现了极其荒诞的景象:整条甬道忽然变成了看不到底的黑洞,穿过了他的身体。甬道的尽头有一点光,急剧地发出巨大的吸力。

他大喊着,拼命挣扎反抗,然而四肢没有丝毫的着力之处,仿佛飘在半空,身不由己地被吸住,迅速向着甬道尽头飞去。在没入白光的那一瞬,他看到了很多将士的脸: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其他队伍的所有校尉都在那里,甚至,连副将都在那里!

难道是……刚想到这里,白光转为血红,他的意识忽然一片空白。

“天啊……”不远处,那些正在拼命逃跑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闯入甬道、孤身对抗那个灰袍术士的校尉忽然间爆炸了!就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咔嚓一声爆裂,一蓬血从他身体里飙出,喷溅上了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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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术士举起了双手,手心里那团白光亮了一亮,仿佛吸入了新的力量。

捧着光团的灰袍术士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一步步沿着甬道从大山深处走出来。他走过的地方,大地起了奇特的波动,无数血色的藤蔓蜿蜒而起,缠绕着战士。那是从地宫最深处流出来的泉水,却呈现出诡异的红色,仿佛是空寂之山流淌的血。

血色蜿蜒而上,缠住进入地宫的空桑战士,勒紧。那些战士自从听到那声啜泣似的呜咽开始就呆若木鸡,似乎中了某种奇特的咒术,丝毫不反抗地任凭那些怪物攀爬上自己的身体——只听砰的一声,血肉的躯壳碎裂了,一蓬一蓬的血飞溅而出,如同一朵朵殷红的血莲花绽放在这被诅咒的地宫!

“快、快跑啊……这是鬼!”仅剩的二十多个有意识的战士被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喊着,拼命地爬上台阶。然而,那条通往地宫大门的台阶也像活了一样蠕动着。他们拼尽了力气,速度却慢得如同蜗牛。

灰袍术士举起了手,那团光在汲取了无数人的鲜血后亮如旭日,竟将整个地宫都照得如同白昼!一眼看到了台阶上还在挣扎着逃离的那些战士,冰族的巫师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缓缓走了过来,抬起手指一点——只听一声巨响,战士们脚下的台阶忽然翻转,如同一条巨大的舌头,一卷一吞,就将所有人包了起来!

“老浦,我们得去救他们!”看到这样的情景,铁塔大喊。

此刻,他们已经爬到了离地宫出口不到十丈的地方。在越靠近外面阳世的地方,地宫的蠕动变化越微弱。他们脚下的台阶虽然还在变幻,却已经不能阻拦他们的离开。

“给我闭嘴!”然而老浦却毫不犹豫地大喝,声音冷酷凌厉,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死命地把他往上拖,“别回头看!别管他们……他们死定了!给我往上走!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铁塔怔了一下,转过头去。

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地宫的门,居然正在缓缓闭合!

“他们要关闭大门,切断阴阳两界,在黑暗里完成最后的仪式!”老浦大喊,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然而,前面似乎有看不到的屏障阻拦,无数双手推着他,不让他上前一步!

耳边传来最后一声凄惨的厉呼,伴随着血肉碎裂的咔嚓声。那是一群战士在挣扎之中被吞噬,成为了最后一批祭品。

“啊……啊!他追来了!”铁塔惊呼,“他追来了!”

老浦没有回头看,但也知道铁塔说的“他”是那个幽灵般的灰袍冰夷术士,他只觉得身边的空气在急剧地冷下去,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似的,再也无法迈出一步——地宫的门就在眼前缓缓闭合,巨大的封石落下来,外面的日光一丝丝变小。

不行!拼了!

那一刻,他一手拉着铁塔,把另一只手的中指送入嘴里,用力咬破。他几乎咬掉了一整节手指,血飞溅而出——那一刻,他回过身,直面那个已经飘然而至近在咫尺的灰袍幽灵,手臂大开大合,飞速地在虚空里书写!

灰袍术士失声惊呼,倏地倒退。

飞溅的血居然在空中悬浮,赫然组成了一行看不懂的繁复的咒语!仿佛是一道墙,将逼人而来的黑暗和冷意阻断!

“快走!”老浦一声大叫,推着铁塔往外滚去。

只听一声闷响,仿佛被某种力量催促着,封石加速轰然闭合。老浦不顾一切地推着铁塔滚地而出,而自己却慢了一步,被巨石压在了下面。只听咔嚓一声,右腿碎裂。

外面的日光照射在脸上,一切忽然烟消云散。

“老浦……老浦!”铁塔吓呆了,拼命地摇晃着他。

他在剧痛中几乎要昏过去了,然而却拼命撑住身体,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咬着牙,不顾一切地往外扯着那条断腿——然而,腿上的骨头虽然断裂了,筋肉却还连着。他只觉得撕心裂肺般地痛,眼前发白,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帮……帮帮我!”他哑着嗓子,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铁塔,露出野兽一样的疯狂,“过来扯断我的腿!快!”

“啊?”铁塔看到血淋淋的惨样,失声。

“快!否则……否则我就要……”老浦咬着牙,看着压在石头下的那条腿——有一丝看不见的黑气从里面透出来,沿着血脉,一缕缕往外侵蚀!

他大喝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左腿一蹬石门,整个人往外滚动。

只听噗的一声,血肉断裂,他竟硬生生地将那条腿齐膝扯断!

“天啊!你疯了吗?”铁塔扑过来,看着血疯狂地从断口处往外涌,连忙扯下衣襟包扎。然而,在断腿逃生的那一瞬,老浦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喃喃道:“还好……还好,血还是红的!”他看着铁塔,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在日光下忽然泪流满面,“血还是红的……我还活着!”

日光照耀在两个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进入地宫又出来,其实只是短短的半天时间,却居然有重返人世的感觉。

老浦用尽所有力气,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在地上一寸寸地挪动着,极力远离地宫的入口。铁塔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也连忙过来帮着他挪动。

直到移开了三丈远,老浦才长长喘了一口气。隔着厚厚的千钧重的封石,还能听到里面不停传来的惨烈叫喊,还能闻到无处不在的浓烈血腥,十万空桑战士正在地底无声无息地死去,外面的人却毫无知觉——

只是一层之隔,却是人间和地狱。

“昔年在西海上,咳咳,你从冰夷的刀下救过我的命,”劫后余生的人喃喃,气若游丝地对忙着包扎的同伴苦笑,“你总是嘲笑我手无缚鸡之力,可今天,咳咳,这个人情,我、我终于还是还上了……”

铁塔满手是血,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还没有把这一切弄明白。

“你的腿断了……你的腿断了!”壮汉看着同伴这个模样,忽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兄弟,你别怕,残废了,我一辈子卖力气来养你!”

“嘿,别哭!”老浦还是第一次看着这个蛮牛一样的同伴掉眼泪,不由得汗毛倒竖,“断了腿而已,我还不至于会死,总比留在里头的那些人强多了……别啰唆了,快走吧!”老浦扶着铁塔的肩膀,用尽剩下的最后一点儿力气站了起来。

“去哪儿?”铁塔抹了把眼泪,“回大营给你找军医?”

“早上是全军出动了,不知道空寂大营里现在还有没有人留守。不不,就算还有人留着,说不定也是冰夷派来的人!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老浦喃喃,眉头紧皱,“趁着他们还没追来,我们赶紧下山,在天黑之前离开空寂大营!”

“去哪儿?”铁塔讷讷。

“去报官啊,傻瓜!有大事发生了……可能是比我们看到的更大的事!”老浦低声道,吸着气,维持着最后的神志,实在不耐烦了,“快!去找一匹快马,立刻下山,去瀚海驿……不!只怕我们赶不到那儿了,去告诉赤王!””

“赤王?”铁塔愕然,“我们这些小民,只怕没机会见到赤王吧?”

“不,就算被打死,也一定要见到赤王!”老浦摇摇欲坠,咬着牙,“要……要赶紧把这个讯息传到帝都去!否则,云荒就要大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