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岳清源与沈清秋
墨香铜臭2018年12月31日Ctrl+D 收藏本站
1
哐当一声。
沈九踹飞了那只黑漆漆的小木盆。
他抱着手, 没说话。不知道是十五还是十四的少年缩了缩。
旁边的小兄弟们都不住拿眼睛怂恿他,他硬着头皮, 梗着脖子道:“沈九, 你不要太霸道。这条街又不是你买的,凭什么不让我们也在这里!”
这条大街,宽阔平坦,人来人往。若要行乞, 的确是一个风水佳地。路人也有观望这群孩子打架的, 更多的则是行色匆匆。
这新出来的小子敢跟他叫板,沈九低头正准备抄块板砖给他点颜色看看, 恰好一个高个子的少年走到这边, 一见他撸袖子低头,忙上来拦住他:“小九, 我们到别处去。”
沈九道:“不去。我就在这里。”
那少年趁机告状:“七哥, 他欺负我。”
岳七道:“不是欺负, 十五, 小九跟你玩笑的。”
沈九说:“谁跟他玩笑?我要叫他滚。这里是我的地界, 谁跟我抢我要谁死。”
有岳七拦在前面, 十五胆子肥了, 伸长脖子叫道:“每到一个新地方都霸着最好的位置, 大家早就看不惯你了!你别以为你多了不起, 人人都怕你!”
岳清源责备道:“十五。”挣扎中, 沈九踢了岳七小腿一脚:“想揍倒是敢揍啊?自己没本事就会赖地方不好。杂种,谁是你七哥?你再叫声试试!”
“你才是杂种!我看你迟早被卖掉, 卖去做龟公!”
岳七哭笑不得:“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话!”边拉着沈九往路旁走边哄:“好啦,你最有本事。不挑地方也最有本事,咱们换条街。”
沈九踩他脚:“滚开!怕他吗?来来来单挑,群上也不怕!”
岳七当然知道他不怕,真让沈九跟他们打起来,他就会使阴的,挖眼撩阴专管下三路,毒得很,到时候吃亏吓哭的还是别人,憋着笑说:“踩够了没?够了就别踩了。七哥带你玩儿去。”
沈九恶狠狠地说:“玩个屁!他们全死光才好玩。”
岳七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七有九,自然有一到六。只是早一批入手的孩子里,六以上要么被转手卖掉,要么早已夭折。最熟识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沈九再小点的时候,是又瘦又小的一团。岳七抱着他的脑袋坐在地上,前面摊着一张“血书”,写着兄弟父母双亡,外地寻亲落难、孤苦伶仃、漂泊无依云云。按照要求,岳七应该嚎啕大哭,只是他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于是这个任务每次都落在了本该奄奄一息装病的沈九身上。他人小,脸蛋也不讨人厌,哭起来稀里哗啦的,路人见着可怜,纷纷慷慨解囊,说是一棵摇钱树,毫不为过。后来岳七年纪渐长,越来越不愿意做这档子事,才被差去放风巡逻。沈九也要跟去,却不被允许,他便继续做街头一霸,祸害四方。
两人正要绕出这条最繁华的长街,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两旁货摊主们大惊失色,推车的推车,跑路的跑路,如临大敌。岳七不明所以,沈九刚拽着他躲到路旁,一匹高头大马蹬蹬地转过街来。
马嚼子居然是赤金打造,金灿灿、明晃晃、沉甸甸,上边倨傲地坐着个精神抖数的小少爷。容色艳烈,眉眼细长,黑瞳里两点精光,亮得刺人。紫衣下摆松松地散在鞍座两侧,箭袖收得很紧,白皙的掌中握着一柄漆黑的鞭子。
沈九被金色晃得迷了眼,情不自禁探出脑袋,岳七连忙把他往回拖了拖,两人避了开去。
走了没多远,忽然听见尖叫轰散声,一众小兄弟奔了过来,纷纷往岳七身上扑,吓得鼻涕眼泪都要蹭上去了,沈九大发雷霆,岳七忙道:“哭什么,怎么了?”
有人惨叫道:“十五不见了!”
岳七立刻顿住脚步:“他没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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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嚎啕道:“刚才街上太乱了,我没瞧清楚……”
岳七道:“别急,慢慢说。”
原来,刚才那骑马的少爷领着家丁转过街口,眼角扫到街角的十五他们,皱了皱鼻子:“哪儿来的?”
有家丁道:“秋少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乞儿。”
小少爷道:“这些腌臜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家丁们不需要主人更多的指示,悍然过来轰人。十五好不容易从沈九手里把地盘抢过来了,怎么甘心就这样被赶走,不忿叫:“你凭什么赶人……”
他还想说一句“这条街又不是你的”,那小少爷一挥手,黑影落下,他脸上就多了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
鞭痕距离眼球不到几毫,十五还来不及觉得疼,只是惊得呆了。
那小少爷粲然笑道:“不凭什么。就凭这条街是我家修的。”
十五不知道吓晕了还是疼晕了,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沈九不等听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岳七点人发现少了几个,回头道:“你先走,我马上过来。”
沈九幸灾乐祸:“别多管闲事,这姓秋的还真敢杀了他们不成。”
岳七摇头道:“你先回去。我是最大的,不能不管。”
沈九道:“死不了。最多打一顿。打不死长个记性。”
岳七道:“回去吧。”
沈九拉不住他,骂道:“你太多事了!”
骂完跟了上去。
2
秋剪罗觉得沈九非常好玩儿。
就像打狗。你打一条狗,它蔫头耷脑,缩到一旁呜呜咽咽,固然没什么威胁,可也没什么意思。但若是你踩这条狗,它咕噜咕噜低声咆哮,畏惧地望着你,又不敢反抗,这就有趣多了。
他扇沈九一耳光,沈九心里肯定操了秋家祖坟百十八遍,可还不是得乖乖挨踢,乖乖把脸伸过来让他打。
实在好玩儿。
秋剪罗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九刚挨了一顿好揍,抱头缩在一旁,看他笑得前俯后仰。
秋剪罗刚把沈九买回来的时候关了几天,关得灰头土脸。看到自己也恶心了,才拎小猫一样拎给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让他们给“洗洗涮涮”。
于是,沈九真的被狠狠洗涮了一番,皮都快刮掉一层,才被提回了书房。烫掉身上的陈年老垢后,脸蛋和肩膀手臂因为搓得太用力,显得白里透红,湿漉漉的头发还冒着点热气。穿齐整了,规规矩矩侍立一旁,倒也瞧着蛮讨人怜的。
秋剪罗歪着脑袋,看了半晌,心里有点奇异的感觉,又有点喜欢,原先想踢出去的一脚也收住了。
他问道:“识字么?”
沈九小声说:“识几个。”
秋剪罗摊开雪白的纸张,敲敲桌子:“写来看看。”
沈九不情不愿地抓起一支小狼毫,握姿倒也有模有样。点点墨,想一想,先写了一个“七”,顿一顿,又写了一个“九”。
虽然笔画倒走,却不歪不斜,端正清秀。
秋剪罗道:“从哪儿学的?”
沈九道:“看人写的。”
这小子狗屁不通,只懂依样画葫芦,居然也能唬住人。秋剪罗大感意外。于是,越发和颜悦色,学着以前自家老夫子的口气,赞许道:“有点资质。今后若是肯好好学点东西,说不定也能走上正途。”
秋剪罗比沈九大四岁,十六岁的年纪,被父母寄予厚望,金砖砌的房子里养出来的,谁都不放在眼里,生平唯一的一个心肝宝贝儿就是妹妹海棠。海棠也是全秋家的心肝宝贝,秋剪罗在海棠面前,一直都是个好哥哥。以往他巴不得妹妹一辈子不嫁人,沈九来了之后,他又有了别的打算。
秋海棠很喜欢沈九。如果能把沈九教好了,做个便宜姑爷,似乎也不错。妹妹在身边,沈九也可以继续留着玩儿,只要他老实听话,便相安无事。
嫁给他不用远走,吃穿用度还是靠自家,跟没嫁没什么两样。除了可能配沈九略嫌癞蛤蟆沾了天鹅肉,几乎挑不出缺点。
秋剪罗算盘打得挺美,经常警告沈九:“你要是敢让海棠不开心,我就让你没小命。”
“没有海棠,我早打死你了。”
“人要知恩图报。我们家让你变得像个人样,就算你拿命来报,也是应该的。”
沈九越是长大,越是明白,对这个人不能有半分的忤逆。他说什么,必须应什么,哪怕听了心里再作呕,也不能表露出来,这样才不会换来毒打。
但他心底时时怀念第一次见到秋剪罗、也是唯一一次把秋剪罗气得发疯的那天。
岳七坚持要把十五他们带回去,迎面就快撞上秋剪罗的马蹄。刹那间沈九忘记了岳七叮嘱过他,他们的这种“仙术”最好不要被别人看到,将金子化成了利刃,刺进了马骨之中。
秋剪罗纵马在街头原地打转,马匹狂跳不止,沈九心里使劲儿咒他快摔下来、摔下来折断脖子,可偏偏他骑术居然十分了得,马前蹄悬空也稳稳坐在鞍上,咆哮道:“谁干的?!谁干的!”
当然是沈九干的。
可是如果后来秋剪罗找上门时,十五不主动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动了手脚。
如果不是他们救了他,十五已经被踩死在秋家的乱蹄之下。他捡回一条小命,却反过来出卖了他们。十五应该被踩死,踩成一滩千人唾的烂肉泥。当初岳七就不该回去救他。他死了也是活该。
沈九就靠反复咀嚼这点甜蜜又于事无补的恶毒联想取得慰藉,度过一日又一日的煎熬。等着某个人依言来救他脱离苦海。
3
关于岳七为什么没有回来找他,沈九想过很多。
可能逃走的时候被发现,人牙子把他打断了腿。可能路上没干粮吃又不愿乞讨,被饿死了。可能资质太差,没有哪座仙山肯收留。还想过自己会怎样行走天涯寻找他的尸骨,找到了之后怎样用手给他刨个坑,也许还会勉为其难流一滴眼泪。如果他侥幸还活着,自己会怎样不顾一切救他出水深火热——即便沈九自己才出狼窝又进虎穴,本身也处于水深火热。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这种再遇的情形。
他重复着手起剑落、手起剑落,鲜血横飞,画面凄厉。血珠溅入眼球,只眨一眨眼皮,再没有多的表情,动作可以说是从容而娴熟的。
无厌子把他带出秋家之后,教给他这个“徒弟”最多的,就是如何杀人放火,偷鸡摸狗,浑水摸鱼。比如这样,趁仙盟大会,打劫一帮幼稚可笑,偏还自以为是修仙精英的世家子弟,抢走他们的储物袋,处理掉他们的尸体。
岳七发现他时,一定被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惊呆了,连地上那几具弟子的尸身都视而不见,往前走了两步。
沈九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
岳七看清了他的脸,刹那间,两个人面上都惨白一片。
沈九厉声道:“别过来!”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扑到地上,从尸身上抢过求救烟花,向天放出。
岳七懵懵懂懂的震惊着,边走边朝他伸出手,张口要喊——
桀桀的怪笑从一旁的密林中传出。
“乖徒弟,这是个什么人,把你唬成这个样子。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沈九一松手,手里烟花筒无声无息坠落在地。他猛地转身:“师傅,我不是怕他,刚才我一时失手,没留神让地上这几个把求救烟花放出去了。怕是马上就有人要过来了!”
岳七发觉事态似乎十分危急,不动声色扣起一发灵力。无厌子哼道:“方才我看到那烟花,就猜是这么回事。你手脚一贯利索,这次怎么回事!他们要放烟花,你不会直接砍了他们的手?”
沈九低头道:“都是弟子的错。咱们快走吧,那些老匹夫赶过来,想走也走不了了。”
岳七挡在他们面前,举起手中佩剑,仍是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了沈九一下,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你们不能离开。”
沈九对他怒目而视。
无厌子一打量他,再打量他的佩剑,嗤笑道:“苍穹山的。还是穹顶峰的。玄肃剑,岳清源?”
沈九听了,微微一怔,很快又催促道:“师傅,既然是苍穹山的,一时半会儿也杀不了他,不如我们快些逃走。人都追来了咱们就完了!”
无厌子冷笑道:“苍穹山虽然声势浩大,我却也不至于怕了个小辈。何况是他自己找死!”
等他和岳七真正交手起来,沈九就发现,自己原先对岳七的担忧和为此所施的拙劣伎俩有些可笑。他怕无厌子这个“师父”怕得要死,而岳七或说岳清源对上了他,即便不拔剑也游刃有余。
可说完全放心,却也不能够,因为他熟悉无厌子的作战方式和保命王牌。
无厌子有一套恶诅黑光符,他无数次看到无厌子在落于下风后抛出这一打符咒,出其不意中将对手击杀。连许多成名修士都逃不过他这阴险的一招,更何况岳七现在一看就没多少应敌经验,只会一板一眼地一来一回。
于是,无厌子这次抛出那套黑符时,沈九在他背后捅了一剑。
岳七抓住他的手,夺命狂奔,经过一番恶战,两人惊魂未定,靠在一棵树上,喘息不止。
冷静下来后,沈九才开始仔细打量岳七。
修为甚高,气度沉稳,衣着不凡,俨然大家风范。和他想象中认定的水深火热分毫不沾边。
这是岳清源,不是岳七。
岳清源神情激动,面色潮红,正要说话,沈九劈头盖脸问道:“你进了苍穹山?”
岳清源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的神色稍稍萎靡,脸色又开始发白。
沈九道:“你做了穹顶峰的首徒?不错。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我……”
沈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接下来的话。
他道:“怎么不继续说?我等着你呢。反正已经等了好几年,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岳清源哪还能继续说。
沈九抱起手臂,终于等来了岳清源低低的声音:“是七哥对不起你。”
沈九心中铺天盖地爬满了冰冷的愤怒,仿佛鼻腔和嘴巴里真的能尝到气急攻心的血腥味。
他先是一只忍气吞声、抱头待打的老鼠,然后是一只阴沟里到处乱窜、人人喊打的老鼠。无论怎么变都是老鼠。藏头夹尾,见不得光。虚度年华,浪费光阴。岳清源则是一只真正飞上枝头的凤凰,跃过龙门的鲤鱼。
他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从前就只知道说对不起。”
沈九冷笑,一锤定音:“没有任何用。”
有种人是天生的坏胚子。沈九想,他就是这种恶毒的坏胚子。因为他在一刹那间清晰地顿悟了:
他宁可见到死在不知名角落、尸骨寒碜无人收敛的岳七,也不想看到一个优雅强大、前途无量的岳清源。
4
沈九讨厌的东西和讨厌的人太多了。
一个人如果什么都讨厌,那么他的性格必然很难说好。万幸,当他成为沈清秋时,已经懂得如何让它至少不流于表面。
苍穹山中,他最讨厌的无疑是柳清歌。
柳清歌少年得志,天赋出众,灵力高强,剑法惊绝。家世优渥,父母双全。这些东西里面无论拿出哪一点,都值得让他咬牙切齿辗转反侧上三天三夜,何况还聚于一身。
苍穹山十二峰演武年会上,沈清秋的对战对象是柳清歌。
结局自然是毫无疑问地输了。
输给未来的百战峰峰主,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或说本该如此,这才是正常。
可沈清秋绝对不会这么想。他能看到的不是旁人对自己与他坚持周旋了这么久的惊叹,只有柳清歌将乘鸾剑尖点在他喉咙前毫厘之处时的理所当然的倨傲。
清静峰自诩君子峰,沈清秋扮君子扮得如鱼得水,但柳清歌总能逼得他戾气暴长,连伪装同门和谐的精力都不想浪费。
沈清秋对柳清歌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柳清歌我迟早杀了你!”
怀抱琵琶的青葱少女早吓得披了薄衫冲出去。柳清歌看他一眼:“凭你?”
只有两个字,沈清秋却从中听出了无穷无尽的刻毒意味,手腕一转。岳清源见势不好,把他手肘下压,止住拔剑的动作,回头喝道:“柳师弟!你先回去。”
柳清歌似乎也懒得纠缠下去,冷笑一声,身影瞬息之间消失。只剩下暖红阁厢房中的两人。一个衣衫不整,一个一丝不苟,对比鲜明。
岳清源把沈清秋从床上揪起来,难得动了气:“你怎么能这样?”
沈清秋道:“我怎么样?”
岳清源道:“苍穹山两位首席弟子,在秦楼楚馆大打出手。好听吗?”
沈清秋道:“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哪门哪派!苍穹山是苍穹山,苍穹山哪一条门规规定过,本派弟子就不能来这里。苍穹山又不是和尚庙道士观,管天管地管不着我找姑娘。师兄要是嫌丢人,你可得管好柳清歌那张嘴。”
苍穹山是没有明文规定过这条。可修真之人,本身就该懂得清心养性的道理,自觉自律,尤其是清静峰,峰主弟子历来洁身自好。这不成文的共识反倒成了沈清秋狡辩的理由。岳清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一阵咽气吞声,闷闷地道:“我不会说的。柳师弟他们也不会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沈清秋边穿靴子边道:“那谢谢了你们啊。”
岳清源道:“女色有损修为。”
沈清秋冷笑:“你没听到你柳师弟那两个字的语气?凭我?凭我也配?损不损都这样了。”
岳清源默然片刻,道:“柳师弟其实人不坏。他并非针对你,他对谁都一样。”
沈清秋嗤道:“‘对谁都一样’?掌门师兄千万莫要诓我。对你也是一样?”
岳清源耐心地道:“你若是对他付诸一份善意,他就会双倍回报于你。”
沈清秋道:“掌门师兄当真善解人意。只不过他怎么不先对我付诸善意,怎么不先可怜可怜我?凭什么要我先迁就他?”
刀枪不入到这个份上,岳清源也难以开口了。他自然不能直说,要不是你在演武会后,想尽手段暗中使绊偷袭他要给他难看,如今和柳清歌也不会一沾即眼红,相看两相厌。
沈清秋摔手把肩头衣服扯上去,修雅插入鞘中,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身疑道:“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谁给你报的信?”
岳清源道:“我去清静峰,没看到你。却看到百战峰的师弟们准备上去。”
“准备上去干什么?”
“……”
沈清秋嗤笑:“准备围堵我,是不是?”
虽说沈清秋时常和百战峰起冲突,但这次的冲突着实本无必要。一名百战峰弟子到偏远小城执行任务,恰好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进了当地最大的勾栏场所暖红阁。百战峰上下和柳清歌一样,对沈清秋无甚善意。见此机会哪肯放过,当即跟了进去,讥讽沈清秋平时假德行扮清高,居然出入这种地方,真是丢尽了本门本派的脸。
三言两语不合,沈清秋将他打成重伤。这名弟子回百战峰后,又被柳清歌撞上。追问之下,柳清歌火冒三丈,立即御剑赶来找他算账,准备一拳不落地打回来。如果不是岳清源逮到了准备去清静峰拆沈清秋竹舍的百战峰师弟们,还不知道这小城会被他们砸成什么样。
见岳清源闭口不言,沈清秋也能猜得出来,百战峰哪会打算干什么好事,话锋一转:“你去清静峰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别来找我吗。”
岳清源道:“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
沈清秋道:“牢岳师兄费心。过得很好。虽然是个讨人嫌的东西,好在清静峰峰主不嫌弃。”
岳清源跟在他身后,道:“如果真的过的好,你为什么从来不在清静峰夜宿?”
沈清秋阴阴地看他一眼。
他知道,岳清源一定是以为他在清静峰遭人排挤。
岳清源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回还真错了。沈清秋虽然不得同辈喜爱,但也不至于被排挤到连个通铺都挤不了。
他只是憎恶跟同性别的人挤在一起。
当年,每每被秋剪罗殴打之后、或是预感要被他殴打之前,他总会爬去秋海棠的屋子里瑟瑟发抖。秋剪罗不愿让妹妹看到他丧心病狂的一面,那是他唯一能躲的地方。
从前这样的一个女人是他们中的大姐。可是年纪到了以后,大姐就被卖给一个干瘪的老男人做填房了,后来他们离开了那座城,再也没有见到过。
喜欢女人一点也不可耻,但是把女人当救星,缩到她们怀里找自信,不用人说,沈清秋也知道极其可耻。所以他死也不会告诉别人,尤其是告诉岳清源。
沈清秋慢条斯理道:“我若是说,我在清静峰过得不好,你打算怎么办?像你引荐我进清静峰一样,把我弄进穹顶峰?”
岳清源想了想,郑重道:“如果你想。”
沈清秋果断地哼道:“我当然不想。我要做首徒,你肯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做?你肯让我做掌门?”
掷地有声:“十二峰中,清静峰好歹排行第二,我还不如等着坐这个位置。”
岳清源叹道:“小九,你何必总是这样。”
听到这个名字,沈清秋背后一片战栗,烦躁无比:“别这么叫我!”
清字辈中沈九机敏,颇得峰主喜爱。是以入门不多时,而且根基不比旁人,却仍被定为下一任接班人。峰主给首徒取名之后,原先的名字便弃之不用。
从前秋剪罗逼他学读书写字,沈九不肯学,恶之成狂,如今却偏偏靠着读书背书比旁人聪明,才得了清静峰峰主的青睐。更可笑的是,天底下那么多字号,偏巧峰主给他取了一个“秋”。
再可笑、再咬牙切齿,沈清秋也不会不要它。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他从今往后、焕然一新的人生。
沈清秋整顿心思,笑吟吟地道:“这名字我听了就气闷,早已忘了。请掌门师兄也忘掉吧。”
岳清源道:“那是不是我这样叫你,你肯答应时,就不气闷了?”
“……”沈清秋冷笑:“永远不可能。岳清源,我再说一次。别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
5
沈清秋终是沉不住气,去了一趟穹顶峰。
穹顶峰,沈清秋一直能少去则少去。岳清源,则是能不见则不见。
因此每年的十二峰演武大会对他来说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苍穹山十二峰有固定排位,排位无关每峰实力,只是由苍穹山最初代开山峰主们的成名时间决定。后代峰主之间相互称呼便是根据排位决定,而非根据入门先后顺序。所以,即使他入门比柳清歌晚了许久,可清静峰排名第二,仅次于穹顶峰,百战峰排名第七,柳清歌还是不得不咬碎了牙叫他一声“师兄”。
可同时,也因为这个排位,每次穹顶峰和清静峰的弟子都列于相临的方阵内,首徒更是不能不站在一起。
岳清源在其他时候逮不到他的人,就会抓紧这个机会不停地问东问西。大到修炼心得,小到温饱寒暖,喋喋不休。沈清秋虽不胜其烦,但也不会笨到大庭广众之下给掌门首席弟子难堪。岳清源问二十句,他回一句,疏离却不失礼,心里却在琢磨昨晚背的法诀,盘算别的事情。
这是每年演武会最滑稽的一道风景。这两人或许不知道,可对许多弟子而言,演武会正式开始之前,看两位首席弟子一个一反常态无视肃静小声嘀嘀咕咕,一个心不在焉目不斜视嗯嗯啊啊,是冗长的峰首发言一节内唯一的乐趣。
所以,沈清秋主动上穹顶峰,不光岳清源惊讶且高兴,几乎所有在场的弟子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叫人看戏。
沈清秋却没什么话好说,更没兴趣给人当猴戏看,前脚申请了灵犀洞驻修权,后脚拔腿便走。
灵犀洞灵气充沛,与外界隔绝。沈清秋在内穿行,脸色越来越阴沉。
在秋剪罗和无厌子手下荒废的那些时日,影响不可谓不大。
新一代的峰主们中,岳清源自然是最早结丹的。齐清萋和柳清歌几乎是同时紧接着突破,连安定峰尚清华那种碌碌之辈都在正式即位之前勉强跟上了境界。
沈清秋越是心急,越是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焦虑不安,每日都像吞了几百斤烟草炮仗,在腹中脑中烧得心浮气躁,怒火狂飙。 他这副样子,自然谁也不敢惹他。只是不敢惹,不代表沈清秋就会放过。
洛冰河明明拿着他给的错误的入门心法,早该练得七窍流血五体爆裂而亡,可为什么非但没有如此,他的境界反而还在稳稳提升!
早跟宁婴婴说了千遍万遍离洛冰河远远的不许混作一团,为什么每天都能看见他们在眼前窃窃私语!
沈清秋疑神疑鬼,总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讨论他迟迟无法结丹的事,不服他的位置,想暗地里下阴手,取而代之。
此次灵犀洞闭关,如果不能突破……
沈清秋在石台上,兀自往下胡思乱想,白白把自己想出了一身冷汗。气息不通,眼冒金星,感觉忽然有一股灵力再脉络中横行霸道。
这可非同小可,他心里一慌,连忙坐定,试图收回神思。 忽觉有一人靠近背后。
沈清秋毛骨悚然,霍然持起修雅,出鞘一半,厉声道:“谁?!”
一只手掌轻轻压在他肩头。
岳清源道:“是我。”
沈清秋:“……”
岳清源继续给他输送灵力,平息狂暴如乱蹄的灵流躁动,道:“我的不是。师弟你正心神不稳,是我吓到你了。”
沈清秋刚刚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了,正因为如此,才更听不得别人戳穿,愠道:“吓谁?!掌门师兄不是从来不入灵犀洞闭关?何至于我一来就要跟我抢地方!”
岳清源道:“我并不是从来不入。以前也是进来过的。”
沈清秋莫名其妙:“谁关心您来没来过?”
岳清源叹气:“师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专心调气平息吗?”
干涸的石烛台上,幽幽燃起一点明火。沈清秋本来还想还嘴,待看清他挑选的这一处洞府的全貌后,怔了一怔,脱口道:“这里有人死斗过?”
洞壁上皆是刀劈斧砍的痕迹,仿佛人脸上层层叠叠的伤疤,狰狞骇人。
岳清源在他身后道:“没有。灵犀洞内不允互斗。”金瓶梅词话
除了剑痕,还有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
有的像是用利刃穿刺身体,喷溅上去的。有的则仿佛有人曾经用额头对着岩壁叩首,哀求着什么,一下又一下磕上去的痕迹。
沈清秋盯着那几乎成了黑色的血迹:“那……就是有人在这里死了?”
他们两个相处时,通常都是岳清源不厌其烦地说着话,从来没有这种岳清源一语不发的情形。沈清秋很不习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岳清源?”
岳清源道:“我在。”
沈清秋道:“在你为什么不吭声?”
岳清源道:“这不是怕我一开口,师弟你又烦?”
沈清秋哼哼笑道:“是。你是很烦。原来你也知道!”
可他又不愿就这么在昏暗中归于沉寂,只得不情不愿中继续这个话题:“听说灵犀洞有时候会禁闭走火入魔、堕入邪道的弟子门人,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形?”
良久,岳清源微弱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沈清秋讨了个没趣,眯眼盯了一阵墙壁,评判道:“看来这人是真的很想出去,挣扎了很久才死。”
如果这些血是同一个人流的,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
沈清秋忽然觉得岳清源贴在自己肩头的手不太对劲。他警觉道:“你怎么了?”
半晌,岳清源才道:“没什么。”
沈清秋闭嘴了。
他看不见背后岳清源的表情,但为他输送灵力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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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上的伤口传来丝丝清凉。之前生不如死的灼痛缓解了不少。
勉强睁开眼睛,有一道身影靠在他近旁,单膝跪地,正俯首察看他的状况。
黑色的下摆平铺在白色石台上,沉沉压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倒着几只已经空了的药瓶。
剑是玄肃。人当然是岳清源。还是那张温和俊逸的脸,只是比平时苍白了不少,满面倦容。 这个时候也只有岳清源还会来看他了。
沈清秋开口,声音嘶哑:“你怎么进来的?”
洛冰河一心不让他好过,怎么会肯让岳清源进水牢来帮他吊一口气。
岳清源见他还能说话,舒了口气,一边握他的手,一边低声道:“别说了。凝气聚神。”
他想给沈清秋传输灵力,让伤口恢复的更快。沈清秋这次总算没甩开他,因为心里在想:也对,好歹是一派之主,洛冰河同幻花宫那老儿再强硬,表面上也要礼让三分。
但也大概费了不少事才进来。
灵力流经伤口,皮肉翻卷的痛楚如钢针密密刺着他。沈清秋咬紧牙根,恨得反而笑了:“洛冰河这小杂种,手段花样倒是不少。”
听到他语气中刻骨的恶意,岳清源叹了口气。
岳清源其实不是个爱叹气的人,只是沈清秋总有本事让他千疮百孔。
他疲惫地说:“……师弟。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一点都不想想自己的过错?”
打落牙齿和血肚里吞,沈清秋向来死不认错,尤其在岳清源面前,更别想他松口。沈清秋刻毒地道:“我有什么过错?掌门师兄,请你告诉我,洛冰河不是杂种是什么?你且等着吧。他不会只满足于对付我一个人的。如果今后修真界要起什么轩然大波,我唯一的过错,就是当初没直接一剑杀了他。”
岳清源摇摇头,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也不想开导劝诫了。事已至此,任何劝诫都没用了。
他忽然问道:“柳师弟真的是你杀的?”
沈清秋一点都不想看他脸色说话。将夜小说
可仍是不由自主抬眼瞅了一眼岳清源的神情。
他顿了顿,猛地把手抽从岳清源掌中出来,从地上坐起。
岳清源道:“你总说总有一天会杀了他。可我从没想过,你真的会杀他。”
沈清秋冷冷地说:“你现在不就想了?杀都杀了,掌门师兄现在来指责沈某,不觉得太迟了吗?还是你想清理门户了?”
岳清源道:“我没资格指责你。”
他的脸色和眼神,都宁静至极,宁静得让沈清秋莫名的恼羞成怒:“那你是什么意思?!”
“师弟可曾想过,如果当初你没有那么对待洛冰河,今天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沈清秋哑然失笑。
“掌门师兄为什么要说这么可笑的话?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就是一千遍一万遍‘想过’,也没有如果,没有当初——没有挽救的机会!”
岳清源微微仰起脸。
沈清秋知道自己的话是在往他胸口扎刀子,最初痛快不已,可看到他愣愣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所有的镇定与端仪都荡然无存,仿佛瞬息之间,苍老了许多年,忽然心头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滋味。
大概是怜悯。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永远从容自若的苍穹山派岳掌门,这一刻是如此的狼狈,如此的可欺,真的让他有些怜悯。
这种怜悯使得忽然之间,有什么郁结在沈清秋胸中多年的东西得到了纾解。
他愉快地想,岳清源对他真的仁至义尽了。
就算是再怎么心中有愧,也早该补偿完了。镇魂小说
沈清秋说:“你走吧。我告诉你,就算重来一次,依旧会是这个结果。我心思歹毒,满腹怨恨。今天洛冰河要我不得好死,都是我咎由自取。”
岳清源道: “你现在心中,可还有恨?”
沈清秋哈哈大笑:“我就是要看别人不痛快,我自己才痛快。你说呢?”
岳清源将玄肃双手平举,送到他眼前,“若还有恨。便拔出玄肃,取我性命。”
沈清秋哧道:“岳掌门,在这里杀你?你嫌洛冰河给我的罪名还不够多?再说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杀了你我就不恨了?我无药可救,我什么都恨。别怪沈某取笑你不客气,岳掌门把自己当成那一剂良药,未免太往脸上贴金了!”
他羞辱得如此直白,可岳清源却听不懂一样不肯撤手,又像是鼓足了勇气,叫道:“小九,我……”
沈清秋喝道:“别这么叫我!”
岳清源举剑的手慢慢垂下,半晌,重新握住他的手,源源不绝输入灵力,缓解他的伤势。
像是勇气被打散了,接下来的时间内,岳清源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沈清秋说:“谢谢掌门师兄厚赠。你滚吧。今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岳清源重新将玄肃配在腰间,如他所愿,慢慢走了出去。
若是能逃过一劫,便能走多远走多远吧,岳掌门。
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和沈清秋这种东西有任何联系了。
7
沈清秋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地窖的入口。不知道盯了多少天,洛冰河终于来了。
即便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牢,洛冰河依旧一派清逸优雅,一尘不染。一边踩过地面凝结的污黑血痕,一边丰神朗朗道:
“岳掌门果然如预赴约。真是要多谢师尊那封哀恸婉转的血书了。否则弟子一定没办法这么轻而易举得手。原本想把岳掌门尸身带回来给师尊一观,奈何箭身淬有奇毒,弟子靠近前去,轻轻一碰,岳掌门便……哎呀,只好带回佩剑一柄,当是给师尊留个念吧。”
洛冰河骗他。
洛冰河是个满口谎话阴险无耻的小骗子,他撒的弥天大谎太多了。所以这次也一定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骗人。
洛冰河在一旁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是他以往看沈清秋哀嚎惨叫时固定的上座。他刮了刮热气腾腾杯中载浮载沉的茶叶,品评道:“名剑配英雄,玄肃的确是把好剑,倒也配得上岳掌门。不过,此剑之中,还有更加玄妙之处,岳掌门的修为真是教我大开眼界。师尊在此颐养天年,若闲来无事,大可以好好琢磨琢磨此剑。这可真是非常有趣。”
沈清秋不明白。
幻花宫水牢,二人最后一面,他极尽刻薄恶毒挖苦之能事,让岳清源滚,岳清源便滚了。沈清秋觉得他未必会受血书所邀。但凡人能如常思索,都不会踩入这个毫无掩饰之意的陷阱。
还是不明白。
不是不来的吗。
洛冰河对结果还算满意,笑眯眯地道:“哦,对了。师尊那封血书虽然感人至深,不过未免太过潦草随意。毕竟是剧痛之下为敷衍弟子而写就的,弟子理解。所以,为表诚意,我特地附上了两样其他的东西。”
沈清秋明白了。“其他的东西”,那是原先长在他身上的两条腿。
这真是太滑稽了。
曾经日日夜夜盼着这个人来,他不来。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来,偏偏就来了。
沈清秋嘴角挂着冷冷的微笑:“哈。哈哈。岳清源,岳清源啊。”
洛冰河的心情原本还称得上愉悦,见他笑得古怪,莫名不快起来。
他温声问道:“你笑什么?”
沈清秋不理他,兀自嗤笑。洛冰河收起得意神情,凝神道:“沈清秋,你不会以为,装疯卖傻对我有用吧?”
沈清秋一字一句道:“洛冰河,你是个杂种,你知道么?”
四周忽然一下沉寂了。
洛冰河盯着他,沈清秋也直勾勾回盯他。
突然,洛冰河唇角一挑,右手抚上沈清秋的左肩,一捏。
惨叫刺耳骇人。
沈清秋右臂断口处血喷如瀑,他边惨叫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洛冰河,哈哈哈哈……洛冰河你啊……”
对洛冰河而言,残虐沈清秋,原本是件极其惬意的事情。沈清秋的惨叫能让他飘飘欲仙。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洛冰河不是那么痛快。
他胸口起伏越来越厉害。一脚踢翻沈清秋,踢得他在地上转了几个圈,血浆满地。
当初洛冰河也是这样撕掉他的两条腿,仿佛扯掉虫子的四肢。痛到仿佛身处地狱之后,这感觉却不真实了。
沈清秋反而口齿清晰,有条有理起来:“洛冰河,你有今天,都是拜我所赐,怎么你不感谢我,反而这么不识好歹?果然是个不知感恩的杂种哈哈哈哈……”
暴怒须臾而过,洛冰河忽然冷静了,阴狠一笑,轻声细语道:“你想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师尊,你这一生作恶多端,跟你有怨有隙也害,跟你无冤无仇的也害,半死不活了还能搭上一位掌门,你不死得慢点,将所有人的苦楚都同受一次,怎么对得起他们呢?”
他一挥手,玄肃的断剑掷于地上。
听到这一声响,沈清秋仿佛喉咙被无形的利刃割断,笑声戛然而止。
披头散发、满面血污之中,一双眼睛亮得仿佛黑夜中的白火。他哆哆嗦嗦朝着断剑挪去。
什么都没了。
只剩一把剑了。
洛冰河的今日是他一手促成,他的结局又是谁一手铸就?
岳清源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为赴一场迟了数十年的旧约,完成一个于事无补的承诺。
剑断人亡。
不应该是这样。
血线蔓延,就在即将汇聚成一结时,错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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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七对沈九来说是唯一一个不一样的存在,没说出来他为什么不去接他,意难平啊,虽然有说给穿越的听,可是真正的沈九已经不在了啊,一直很讨厌原版沈九不过最后看到他对岳七又心酸,这兄弟好虐人啊。
沈清秋讨了个没趣,眯眼盯了一阵墙壁,评判道:“看来这人是真的很想出去,挣扎了很久才死。”
如果这些血是同一个人流的,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
沈清秋忽然觉得岳清源贴在自己肩头的手不太对劲。他警觉道:“你怎么了?”
半晌,岳清源才道:“没什么。”
沈清秋闭嘴了。
他看不见背后岳清源的表情,但为他输送灵力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岳七…沈九…
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冰九是怎么嗑起来的,冰哥自打认识九妹起就没什么糖可以吃,不是九虐冰就是冰虐九,而九妹和冰哥两个人明显就不是抖m,不是很明白是怎么嗑的。
而七九呢,竹马竹马不说,番外里随便一细品就是颗糖,小时候呆一起,而且是这个乞讨组织里关系最好的两个,就有点类似于隔壁薛晓双玄,(这里ky了抱歉)都有一段甜蜜蜜的时段,没暴露和义庄那会,而他们就是岳七和沈九的时候,
你不知道他们在书外没描写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或许晚上会睡一起(我觉得挺有可能的,人牙子嘛 ,给孩子的房间肯定是很少的,而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或许晚上会同床共枕或许两个人窝在角落里头靠着头蜷缩在一起睡觉)或许在中秋元宵节会偷偷把乞讨私藏的钱拿去买月饼两个人分着吃,
你不知道他们在书外没描写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或许晚上会睡一起(我觉得挺有可能的,人牙子嘛 ,给孩子的房间肯定是很少的,而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或许晚上会同床共枕或许两个人窝在角落里头靠着头蜷缩在一起睡觉)或许在中秋元宵节会偷偷把乞讨私藏的钱拿去买月饼两个人分着吃,或许什么时候人牙子心情好了会放他们出去玩,然后他们一起去老树下的秋千那荡,随便一点提出来,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是一口好大的粮/糖。
冰哥和九妹都是有童年阴影心理扭曲容易炸毛的,就算他们不是仇人是朋友,也绝不是能相守一生的人,小九想要七哥那样的老好人,而冰哥,后宫这么大,总有适合他的人
抖m未必,但都有一定程度的自虐心态
而七九呢,竹马竹马不说,番外里随便一细品就是颗糖,小时候呆一起,而且是这个乞讨组织里关系最好的两个,就有点类似于隔壁薛晓双玄,(这里ky了抱歉)都有一段甜蜜蜜的时段,没暴露和义庄那会,而他们就是岳七和沈九的时候,你不知道他们在书外没描写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或许晚上会睡一起(我觉得挺有可能的,人牙子嘛 ,给孩子的房间肯定是很少的,而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或许晚上会同床共枕或许两个人窝在角落里头靠着头蜷缩在一起睡觉)
或许在中秋元宵节会偷偷把乞讨私藏的钱拿去买月饼两个人分着吃,或许什么时候人牙子心情好了会放他们出去玩,然后他们一起去老树下的秋千那荡,随便一点提出来,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是一口好大的粮/糖。
有时我觉得如果九妹没有收冰哥这个徒弟,七哥九妹一直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解开心结的,还有就是从七哥认识小九后他们就在双方留下了不小的位置,而冰哥呢,印象就不用说了肯定就是彼此怨恨的,冰哥作为这种爽文的主角九妹在他生命里只能作为一个小boss,更别说他之后还收了那么多后宫,说没有人真心对他肯定是假的
冰哥和九妹都是有童年阴影心理扭曲容易炸毛的,就算他们不是仇人是朋友,也绝不是能相守一生的人,小九想要七哥那样的老好人,而冰哥,后宫这么大,总有适合他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点心疼,原先的岳清源和沈清秋能得以善終就好了,但沈清秋確實活該
看明白了吗就活该,你才活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点心疼,原先的岳清源和沈清秋能得以善終就好了,但沈清秋確實活該
淦。七九真的意难平……岳清源真的好好啊呜呜呜。玛德又是一刀,墨香三子除了主cp其他真的没什么糖(主cp也很虐)……
所以要怪就怪打飞机(误,脑洞庭大喜欢虐
要是岳清源有把當年沒去找人的原因說給沈九聽的話,或許他們兩個就不會走到那個結局了…
岳清源耐心地道:“你若是对他付诸一份善意,他就会双倍回报于你。”
柳巨巨挺好的,最后却被原来的沈清秋杀了。(╯з╰)
其实沈九是想救他的,但是因为柳巨巨走火入魔了而沈九也不知道该怎么救所以一个失误柳就死了
岳清源耐心地道:“你若是对他付诸一份善意,他就会双倍回报于你。”
柳巨巨挺好的,最后却被原来的沈清秋杀了。(╯з╰)
如果以表面來說柳清歌的確是被沈酒害死的,但按事實的話,沈九本是無意的,甚至還想救柳清歌,卻反而不小心害死他
沈九也要跟去,却不被允许,他便继续做街头一霸,祸害四方。
从此以后,我就叫四方,小九来祸害我吧
原著的冰哥真的好贱,“ 跟你有怨有隙也害,跟你无冤无仇的也害”,真是沈九吗,分明说的是冰哥自己。岳清源跟他有仇吗,修真界人人都跟他有仇吗。童年阴影黑化成薛洋那样是极限了,黑化成冰哥这样,真是接受无能。
TM的,这章好虐呀,我怎么也没想到番外比正文更虐了呢?????,呜呜呜
上有沈九被虐,后有薛洋断指,下有戚容,偏偏两次都和马车过不去,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呀???????
不知我是心理變態還是被虐的太習慣,我好喜歡看小說的人被虐自己也哭的慘
(最奇怪的是哭完還很爽)回到正題,戚容怎麼了呢?他應該不算虐吧?至少比不上前2位。這是我難得喜歡渣反也有被虐到的章節
有趣的事这个架构,因为沈垣视角的主观因素并无法从他之口了解狂傲仙魔途的实情,甚至于原作者之口都未必是实情的,读者们看的是【渣反】这出戏,而沈垣看的是【狂途】这出戏,但了解最浅的反而是作为根基的【狂途】
我吃冰九也吃七九甚至吃柳九。可這章我徹底吃七九
沈九憎恨全世界,包括他自己..
明明岳七和沈九都是对方唯一信任又放不下的人却又不愿坦诚相待,也不愿意为自己辩解澄清,很多东西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果然要怪就怪向天打飞机?
岳清源道:“那是不是我这样叫你,你肯答应时,就不气闷了?”
好刀
只能说沈九虽然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他身上也应了,所以顶多会觉得他可怜不至于讨厌,却也谈不上喜欢
柳清歌不是沈九杀的吧?岳清源怀疑沈九,沈九那种别扭的,也不解释,,,
就这样误会了??!!
我的七九啊。。。暴风哭泣(;´༎ຶٹ༎ຶ`)
岳清源 看着沈清秋 与洛冰河在一起是怎样的心情 ……?
新一代的峰主们中,岳清源自然是最早结丹的。齐清萋和柳清歌几乎是同时紧接着突破,连安定峰尚清华那种碌碌之辈都在正式即位之前勉强跟上了境界。
原来沈清秋那么菜?原来尚清华是假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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阉了冰哥
阉了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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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 I’m foreign fan.
也许沈九不需要结局了,这一生爱过恨过,重来再与七哥再一起也是不可能的,都不是曾经的人了